那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女人!
“……和往事干一杯,就此握手言和……我要把酒言歡,和每一個生命中出現的人……我要對酒當歌,和每一個生命中路過的人……我要借酒敬賀,每一個生命中存留的記憶……”
《似水流年》的旋律里,吳立懶懶地倚靠在椅子背上,在屠洪剛滄桑的聲音里滄桑地想。
吳立口中有故事的女人叫劉蕓,是個半老大媽,酒館的臨聘人員,干一切服務生來不及干的雜活。此刻,她正拎著一塊毛巾收拾上一批客人用餐后的桌子,手起雜物落進垃圾桶,手過桌子恢復光亮耀人。
怎么看都是長期干雜活磨練出來的利索,但是,腳上一雙淺口皮鞋讓吳立不敢輕易下結論。皮鞋呢,款式普通,可價格絕對不普通。自己前不久剛給整天絮絮叨叨的老媽郵回去一雙,被絮絮叨叨的老媽絮絮叨叨了許久。
此刻,吳立挺了挺腰背,坐在靠窗的桌子邊,夾著煙的右手吊兒郎當地放在椅子背上。煙的前半截是攢了好長時間的煙灰,只有升起的細細煙霧表示它還燃燒著。煙主人的目光已經穿透了墻壁,落在了遙遠的未知領域,來來往往的人影自動退后成背景。
這副畫面,有時候可以持續整整一個下午,或者更長時間。
所以,店里的小伙子們都說,吳立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是呀,三十歲的老板,要個頭有個頭,要相貌有相貌,要學歷有學歷,關鍵是不缺錢。這樣一個鉆石王老五,怎么就不結婚呢?不結婚,卻有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跟在屁股后面。有錢人的世界,不懂。
說曹操曹操到。
“老吳,你又在故作深沉。”
跳進門的丫頭,書包只有一根背帶在右肩的正常位置,另一根自由地右移晃蕩,整個書包斜斜地垂在右腿邊,校服上衣成了短裙圍在腰上,頭發扎成許多小辮,辮里還有五顏六色的彩帶裝飾。小姑娘身高超過了一米七。如果忽略掉校服,她像剛旅游回來的精靈,目光活躍,表情奔放。
吳立聽見聲響,不緊不慢地把煙頭在桌上的煙灰缸里一擰,順手丟了進去。這才慢條斯理地把目光扔了過來,涼涼地說:
“小雅,你又逃學了,馬上高考了。”
“天天這句話,老吳,能來點新鮮的嗎?”
小雅嘴里說著,腳下的節奏可不受影響,走到吳立跟前,書包往桌子上一扔,拎起吳立手邊的茶壺給自己到了杯茶,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光,喝急了的水順著嘴角流下來。
吳立搖了搖頭,抽了張紙巾遞了過去。
小雅接過來,胡亂抹了一把下巴,又把紙巾還給吳立說:
“老吳,今天有啥好吃的?”
“上午剛到的大閘蟹,給你留著呢。”吳立把小雅用過的紙巾扔進垃圾桶說。
“老吳,我太愛你了。”小姑娘蹦跳著,摟著吳立的胳膊就往廚房方向拖。
吳立故作不情愿地扭了扭身子,兩人在一拉一扯中去了廚房。
陪小雅吃完飯,已經是晚上七點,正是酒館熱鬧的時候。老吳一掃先前頹唐樣,像上足了機油的發動機,這個小廳進,那個小廳出,十足的交際男。
吳立這個酒館不在鬧市區,地理坐標接近城市的邊緣,離最近的巷子口也有二十米的距離。也許酒香不怕巷子深,也許現在的人就喜歡這個調調,自從開業以來,生意一直不錯。
酒館門楣是以前大戶人家的大門格局,不大的木頭門框,包裹著兩扇原木門,木門古樸得像剛從樹林里來,年輪印很清晰。門的上邊有三個木頭底色的黑字“老酒館”,蒼勁有力。門框兩邊掛著兩個紅燈籠,是唯一的亮色,替主人招徠著客人。
跨進小門,別有洞天。迎面就是一排木質酒架,上面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酒,酒瓶滄桑,可以承載中國酒文化的發展歷史軌跡。
繞過酒架,轉過一片人造的小竹林,才是接待客人的大廳。大廳靠左是往廚房的方向,大廳往右是幾個小廳,每個小廳的布置都不一樣。但是所有的東西都顯示著老,不知是店家收集來的古貨,還是新東西進行了做舊處理,酒壺少半個嘴,酒杯有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