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當年有一俠客,仗劍天涯……”“聽過了!聽過了!換一個!”眾人不耐煩地對說書先生說。說書先生臉上掛不住,卻又講不出故事,于是在眾人的噓聲中收拾東西訕訕地走了。茶館里人聲陣陣,突然有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掌柜,您在這里三十余年,就沒有遇到什么新鮮事兒嗎?”只見掌柜徐徐站起,走到茶桌前坐下說:“新鮮事兒每天都有,聽得也不覺新鮮,可是我在此多年,唯有一件事情讓我記憶深刻。”這句話勾起了眾人的饞癮,又不見掌柜有往下說的意思,只能干著急。掌柜給自己沏了一壺新茶說:“客官,這故事長呦,還是泡壺新茶再聽吧!”趁著眾人讓伙計泡茶的功夫,趁著氤氳的水氣還未讓人模糊,掌柜道出了多年前的故事。
掌柜當年還不是掌柜,也就二十余歲,血氣方剛闖蕩江湖,走過冰山雪地,走過大漠戈壁,一把劍一匹馬一個酒葫蘆就行走天涯。本計劃著四海為家,卻在這里絆住了腳。記得那時天剛剛泛起魚肚白,他進入這古老的江南小鎮,馬兒跑慣了沙土路,對這青石板路又怎能放得下心,這么一徘徊一猶豫,嗒嗒的聲音在這巷中更顯清亮,還伴有回音。
想著出了這條巷找個客棧歇歇腳,還未出巷口,見一個姑娘站在巷中。似非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掌柜想從姑娘身邊經過,姑娘卻喚住了他,拿著一幅畫像問:“你可認識他?”“不知,姑娘為何在此等候?”“我與他約好,待他歸來時,他定騎著馬,我定在此等候,絕不食言。聽到馬蹄聲以為是他歸來,卻不料只是過客,并非歸人。”掌柜詢問姑娘心中歸人的去處,姑娘說:“只知是去西北,其他也不得知。”掌柜心中一緊:西北戰事正盛,幾月前一戰,損失慘重,正因為此才不得不從大漠行到這里,這歸人怕是無法兌諾了。只是苦了這姑娘的白白等候。
“后來呢?”客官們問著。掌柜招呼伙計為客官們續了茶,自已也品了一口,說道:“走過那么多地方,也想著歇歇腳了,這兒的酒最好喝,這兒的茶最香,這兒的景色最好看,于是盤下了這個茶館,也為自己謀下了一個安身的地方。”思緒回到從前,那姑娘仍在癡癡地等著,看見騎馬的就詢問那畫像上的人物。沒過幾年,那畫像禁不住風吹雨打,早已殘損不堪。茶館里的過客換了一撥有一撥,客官的閑談也讓掌柜知道那個等候歸人的姑娘收到了軍中的來信,卻只看到八個字:落入敵手,生死不明。姑娘回絕了上門提親的人,仍心心念念地盼著歸人。又過了好久,提親的人欲發少了,姑娘的模樣也早已不復當年。不久,姑娘的父母相繼去世,她不得已只能去投靠異鄉的兄長,漸漸也杳無音訊。
巧就巧在姑娘走后三個月,一男子來了這里,本就是小事,不值得稀奇。可那男子卻只有一條腿,但仍騎著馬,也難怪人們對他印象深刻。他聽別人說茶館已經存在多年,于是到了茶館,詢問掌柜是否知道那姑娘的下落。掌柜知道他必是那姑娘心中的歸人,于是如實相告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男子默然:“我們誰都沒有辜負彼此,終究是錯過了。”原來那男子九死一生從死人堆里爬出。因為那誤報的軍信竟使二人無緣相見,眾聽客唏噓不已。
“后來呢?”聽客入了迷,不自覺得問道,茶還未喝完。掌柜站起身來說:“那男子自然是去尋了,可天下人海茫茫,找不找的到仍未可知。彼岸是歸人,回頭是過客。錯過了,終究是錯過了。”聽客還未回過神來,說罷竟自顧自地走了,不知惆悵的是造化弄人還是因緣際會。
茶館里從來不缺談資,有的說著說著也就忘了。可這件事說來也怪,多年過去,仍被人們口口相傳。說書先生總是以“這故事長呦,客官們先沏碗新茶”開始,以“彼岸是歸人,回頭是過客”作結,竟也讓客官念念不忘,傳了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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