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時候,我想念你,怎樣的打開方式才是正確的?
我獨自一人撐傘走在公園綠道上。塑膠的路極富彈性,濕漉漉的打濕了我的鞋子。那是你的皮膚,因長跑過后沾滿了汗水,一片濕滑。
公園的河道中,渡船人搖櫓而過,他劃得很吃力,因為載不動,許多愁,那滿舟都盛滿了我的心事,他當然不堪重負。
舟槳劃開的悠悠湖面,魚兒也忍不住跳將起來,撲通一聲,再撲通一聲,只為一窺我的滿腹心事。它們偶爾竊笑,回到水底口口相傳,于是,滿河的魚蝦蟹蟲,都認識了岸上的癡人——那就是我。
河邊蒹葭蒼蒼,它們打濕了頭發,低下頭來,面目頹喪。我曉得,它們是不忍心看到我一個人難過,所以也放低姿態,陪我想念你。
草頭秋露流珠滑,這都已經入秋很久了,那青草還勉強支撐著,它們要爭取最后一點韶光,拼盡全力地保養,不讓頭發花白。我也一樣,這秋雨已經那么蕭瑟了,我還在這里獨自閑行獨自吟,只為安安靜靜地想念你。
現在這個季節已經沒有什么花了,唯有幾棵紫薇花還在負隅頑抗著秋天的辣手。那些柔嫩的花,攢成一樹繡球,替我給你獻禮!
我在行進的途中偶遇一只跳躍的青蛙,它忘記提前準備冬眠的坑洞,到底抵不住風雨的寒冷,只能通過跳躍來取暖。我也一樣,靜止地想你會讓我越來越冷,所以我就不斷地冒雨前進,這樣我想你的時候就會越來越暖。
我還關心青蛙被雨淋得冷不冷,因為你可能,也忘記帶傘了。
我看見草葉上的蝸牛緩緩爬行。它們不孤單,因為走到哪里就把家帶到哪里,所以不管什么時候它都有自己的避風港,冷的時候就蜷縮在殼里面,多好!
但是我不行,我不可能把家隨身攜帶,我隨身攜帶的只有想念,它如影隨形,甩都甩不掉,我總是這樣負重前行,真有點吃不消了,可是我又沒有辦法,只好背著。
暮色將合,迷途的飛鳥找不到向南的航線,就像我,四處都找不著你,因為迷亂的慌張,我這顆心無法安頓,它撲棱著被雨打濕的翅膀,驚慌失措地飛著,我竭力勸說,讓它歇歇腳,可它不肯。
曲港荷葉田田,因為秋風已至,那滿眼的頹綠上滾動著顫巍巍的露珠,每一顆都是你的目光,充盈著豐潤的水色,望過去,只看到無限柔情。
空翠濕人衣,細密的雨點腳步很輕,它們的足跡遍布我的手機屏幕,于是,你的每一條信息里,都沾上了雨,像甜絲絲的吻。雨水還濡濕我的衣衫,像涼涼的手指,覆上我的背脊,那是你借晚風在背后撫慰我。
路上行人稀疏,每當黑黢黢的人影迎面走來,盡管他們面目難辨,與你身形迥異,我卻總是緊張,因為我把他們每一個人,都當做是你,我必須鄭重地理一理頭發,整一整衣擺。
我想呈現最好的自己,可是我的大腦不聽話,我失態了。我怪風太執拗,雨太癡纏,我嫌它們讀不懂我對你的心意,所以我對它們很是憤懣不滿。
天空的顏色是那種摻了水的墨灰,由淡及深,就像我想念你,不動聲色地加重濃度。天上有大片大片的雨云掠過,經過我的頭頂,撒下雨點子,這不是得體的安慰,它總是提醒我形單影只,所以適得其反,我只會更加想念你。
霓虹燈暈染了墨灰的天空,就像我想念你,把沾滿思念的胭脂洇在寄給你的信箋上,大朵大朵的嫣紅色塊,邊緣是模糊的,因為我想你的時候,沒有形狀,想到哪里,就是一朵紅花綻開的樣子。
樹影婆娑,像水藻一般隨風擺動。樹葉發出細碎的聲響,就像我腦海中偉岸的你,對我說話的時候,放低語調,減慢語調,極盡溫柔。
雨天與音樂更配,果然不錯。蘇琛的《最后一首情歌》比較適合,因為正合我的落寞。杰倫的《園游會》被果斷pass掉,因為那熱鬧徒增我的傷感。
當我一打開音樂,雨就落在了鋼琴琴鍵和鼓點上,滑到歌手的嗓子里,于是那音樂進了水,反而更加悅耳動聽。于是,我就用沾了水的音樂慢慢想著你。
我把手伸出窗外,雨點像跳跳糖,在我的掌心踮起腳尖跳舞,晶晶亮,透心涼。于是我不想打傘了,索性收起雨傘的骨架,在雨中踽踽獨行。我感覺自在灑脫,又感到可惜,因為身邊沒有你,陪我一起淋雨。
我想開口說話,可是一開口,風就拉著雨的手裹進我的嘴,我不怪它們,其實,它們是怕我找不到你傾訴,故意惹惱我,分散我的注意力,好讓我從無可言說的境地抽出身來。
在雨里,我更容易想到關于你的點滴,因為那每一滴雨里,分明就有你的影子。你漫天飄灑,無處不在,360度無死角地覆蓋大地。
有時候,有火車在遠處呼嘯而過,于是我就想著,哪一節車廂,可能有你在呢?也許你正望向窗外,對著滿屏的雨水打了一個噴嚏,不要懷疑,那恰恰是因為,我想你了。
這時候,路燈漸次亮起,剛才我還借著一絲微光艱難行路,現在世界突然睜開很多眼睛,那是你感應到我的想念,因為我們心有靈犀,在不同時空通上了電吧。
我不能看地上越來越多的積水,因為,連大地的眼眶都蓄滿了淚水,我又怎能不牽動愁緒,和大地比一比誰的眼淚多呢?
說實話,我現在不得不往回走了,因為我知道,那路的盡頭,你不在。
走在這路上,目光所及之處,天地萬物的一切都牽惹到你,八竿子打不著的東西都和你有關了,于是,我加快腳步回家,只求能在想念你的片刻,喘息休憩一下。
然而這還沒完,我回到家,四處寂靜,除了雨聲潺潺。雨還在下,看樣子要點滴到天明。
我知道,我將枕著雨聲入眠,不多久,雨就會把我引向有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