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去世的時候,并沒有人告訴我。偶爾一天和家里通了個電話,第六感。
然后那個期末考試剛剛結束的晚上,我對著月亮流了幾滴貓眼淚,之后便一如往常。上次見面是大二的寒假吧,一年多的時間,陰陽兩隔。
想起外婆的晚年,我找不到好的詞語來形容。說凄涼太冷,說安逸太熱。那是游走在兩者之間,又偏向凄涼的狀態。反正一輩子都在為兒女而活。
上了小學之后,距離太遠,相見的時間太少。上學前那些零散的記憶,拼湊出的卻是溫暖的時光。所有來自祖父母輩的愛和呵護,都是外婆給我的。我關于鄉村的向往和憧憬里,有她在葡萄架下的笑。我還記得花生地里她一邊收割花生,一邊剝給我的剛出土的花生粒,甜甜的。還有農村的大灶臺里,總是溫著苞米,地瓜和飯鍋巴。10多年,我還是忘不了,站在灶臺邊,手里被塞進一塊鍋巴的滿足,可是那種味道我已經不記得了,應該很香很好吃吧。除了外婆,沒有人會給我做那么費勁的食物了吧。我記得她最愛吃白糖拌西紅柿,連湯都不剩。現在吃飯的時候,我不是很敢要這道菜,我怕糖放的不夠,酸出眼淚。鄉村沒有樓,她走在土路上,身影總是被夕陽拉的很長很長,我很不懂事的蹦蹦跳跳的踩在影子上。
一眨眼,那么快,我的生活里除了學業貌似沒有了其他,而外婆的身體呢,我只知道最后一次見到的時候,她貌似很少下床。我真的很后悔,寒假時候,我沒有給她打個電話,我知道她在等,可是我沒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憐我一路坎坷,說著說著聲淚俱下,以前我沒覺得如何,可是現在我體會到了萬鈞之重,踽踽獨行不得擺脫,沒有人情真意切的為我嘆息了。或者她還健在時,應該無數次為我想過我以后嫁了什么樣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若非心中有所牽掛,為什么一年多前,那次手術之后,她神智不清還會喊我的名字呢。
十一在家,我媽才親口告訴我外婆去世的事。我只說我知道了,心里沒什么太大的起伏。我媽問我想不想她。我沒回答她,我也不知道,我還是吃吃睡睡,醉生夢死,生活沒什么變化。然而在北京的時候,下班很晚,有一次,我碰到一個小女孩拽著一個老太太的衣角,奶聲奶氣的叫:姥姥,我在擁擠的地鐵里莫名的紅了眼眶。
人活著的時候,就算經年未見,就算距離千山萬水,但是知道她還在這世上的某個地方,和你一樣,呼吸著,餓了吃飯,困了睡覺,你還能看她一眼,也會莫名的心安。可是人死了,那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了。那種無能為力,無可奈何,無以名狀的情感驀然間就成了漂泊的浮萍,無處安放。
我會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