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你好，請問你到哪里了？”我看著麥當勞窗外的街景禮貌地問。好好的周末被這突如其來的“面試”給弄泡湯了，心有不爽！
王二——我今天的“面試”對象，男，安徽人，23歲，1米78，某211大學應屆本科生，數(shù)學與應用數(shù)學專業(yè)，成績優(yōu)良。
“到了？好的，那麻煩你等一下，我一會就到，你穿的什么顏色衣服？我好找你。”掛了電話我又給還在蹲坑的小A撥過去，催她快點，“貴賓”已經(jīng)入場了。
小A，女，24歲，1米6，湖南人，北方某二本院校畢業(yè)生，經(jīng)濟學專業(yè)，人力資源部實習生，以其死皮賴臉加超級萌萌噠式撒嬌終成我的關門弟子。
2.
“你猜哪個是他？”站在天橋的制高點俯瞰公交站臺還不算很多的人群，我問小A。
“黑色書包，淺藍色T恤，深色牛仔褲，1米78，戴眼鏡……”小A一邊口里默念一邊在人群里尋找，“應該是那個！”小A指著停在站牌下四處張望的一個男生。
“嗯，那你猜猜他現(xiàn)在的心里狀態(tài)。”
“四處張望，應該是有些焦慮；時不時看看手機，可能是在看時間。”小A說完看看我。
“繼續(xù)觀察，猜猜他的性格。”
“T恤、牛仔，應該比較隨性；只背了一個包就來報道，應該比較灑脫……其他的，暫時看不出來，你看出來啥了，葉子姐。”
“小A，不是姐說你，都跟姐混了兩個月了，怎么看問題還是那么膚淺！”我不失時機地打擊打擊她。
“第一，他是來報道，不是來面試的，王總不是早把他經(jīng)理助理的崗位定好了？所以，他在等，但沒有焦急；
第二，你看過誰四處張望的那么悠閑，欣賞欣賞樓房建筑，觀察觀察行人樹木，還遠眺天空？所以，他要么是第一次來深圳，要么是之前來過，在這里有一些特殊的回憶；
第三，明明知道今天接他的不是王總專門安排的李姐，而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還是女同事，穿著還這么隨意，你看姐，大周末還為了公司形象裝這么正式，這說明他要么沒關注過職場禮儀，要么超級自信，對王總推薦的這份工作已視為囊中之物，不過，看他的樣子，自信的可能性比較大，你再看他走路，還有掏手機又裝進去的動作，細微處總有點瀟灑隨意，看樣子在學校不是個書呆子；
第四，李姐跟他說過了，今天周末，先安排宿舍，周一直接去公司上班就可以了，但是，他還是先背了一個包過來探路，住宿會不會滿意，工作會不會滿意？這些問題他在心里還是留有余地的。”
“嗯，不像我，當初一面試通過就拖箱背包地過來了，連宿舍都沒事先看過。”小A撅著個嘴說。
“對啊，你看人家多穩(wěn)重！不過這還不能確定看出什么，”我揪了一下她的小臉，“走，下去吧，我一會帶他先找個位置坐下，了解一下，你在附近注意觀察，發(fā)現(xiàn)問題。”
小A一邊跟著我走下天橋，一邊問我，王總是不是真的授意我們面試王二，李姐會不會會錯了王總的意。
王總，男，天恩集團深圳公司總經(jīng)理，王二的遠房表舅。
李姐，女，天恩集團深圳公司人力資源總監(jiān)。
會沒會錯意不是我的問題，既然讓主管招聘的我來接待，那我自然免不了會犯職業(yè)病的。再說，李姐也說了，雖然他不是我們直接招過來的，但為公司把控人才，了解員工基本情況，這是我們的基本職責，我們此行是為了解員工，不是為難和測驗。面試是個大學問，非正式面試更有講究，待會學著點！
3.
到了王二附近，我故意撥了一下他的電話確認，鈴聲是Leonard Cohen的Everybody Knows——這讓我對他有了好印象，他伸手在褲袋里掏手機，我掛掉電話走過去打招呼。
我們在麥當勞靠墻的位置坐了下來，我告訴他因為出門太急，我把自己的鑰匙和分給他的宿舍鑰匙都鎖在了屋里，同住的舍友昨天去了廣州，中午左右回來，很抱歉得讓他跟我在麥當勞坐一會。
“你吃過早餐了嗎？”我問，“現(xiàn)在離中午還有兩個多小時，沒吃的話先吃點。”
“還沒有，在深圳北下了火車就直接過來了，你吃點什么呢？”他問我。
“我吃過了，你點你的吧。”
“那喝點什么吧？”
我揚了揚手里的西藏冰川說：“現(xiàn)在流行喝水美容，你吃你的就好。”
王二起身去點餐臺點餐，斜對面的小A手撐著頭朝我吐著舌頭笑，也揚揚自己的西藏冰川，然后又點點手機，我從包里拿出手機，她發(fā)來微信：好有禮貌的帥哥啊！后面幾個齜牙咧嘴的大笑臉。
花癡！我剛回過去，同時收到她發(fā)來的另一條哀嘆：可惜他是銷售經(jīng)理的助理，要到我們這邊來該多好！緊接著是各種各樣的表情，我忍不住笑出聲來。
王二抬著餐盤過來，一個漢堡加一杯咖啡。
“你是第一次來深圳嗎？”我問。
“嗯，廣東這邊之前只到過廣州，有個同學在那上學，過來找他玩。”王二咂一口咖啡。
“哦，對深圳什么感覺？跟之前想象的有不同嗎？”
“暫時還沒有太多感覺，跟很多大城市差不多吧，嗯，不，熱！這比杭州熱多了。”
“那是，這邊好像只有冬天和夏天。杭州挺好的啊，發(fā)展也還可以，怎么畢業(yè)不留在那邊呢？”
“離家太近了，我家黃山的，回家只要2個多小時，我要是就在杭州發(fā)展，那就逃不了我爸媽的管制了，我都這么大了，老在他們翅膀底下，憋屈得很！”他一口喝完了最后的咖啡。
“呵呵，看來你還是個有志青年，現(xiàn)在的就業(yè)壓力大，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啃老呢！對了，聽說你學數(shù)學的，跑過來當經(jīng)理助理？”
“先出來再說，我表舅說這邊暫時沒有別的崗位，這是我唯一能跑出來的機會，還是因為我表舅擔保的原因。啃老？我爸媽就是個小個體，哪有讓我啃的，而且我丟不起那人，別說對不起讀的這么多年書，再差也還有手有腳吧，不過壓力確實挺大的，要是出來混個七八年還沒樣子，就真的沒臉見人了。”
“是啊，你們男生還有女朋友的壓力呢！”我瞟了一眼豎著耳朵聽的小A，這個問題算幫她問的吧。
“這個壓力我暫時倒還沒有，先事業(yè)，后家庭，什么都沒有的年紀，那些不敢想啊！”
“這么理性，你們學數(shù)學的都這樣嗎？照你這樣說，大學里也不適合談戀愛了？”
“大學里不一樣，沒畢業(yè)前大家都一樣，為未來考慮的也少，畢業(yè)了就不同了，我的前女友就是大四上學期分手的，大學就像一棵樹，四年長成就該砍倒送去加工，我們這些樹上的鳥雀也就各自飛散了。”
“呵呵呵呵，你還挺文藝，看來大學里書也讀得不少啊？”
“呵，”王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瞟了一眼剛在我們旁邊落座的一對學生情侶，說：“我這人不喜歡打游戲，太浪費時間，平時也就打打球，進進圖書館，比起袁岳的閱讀量，實在差太遠了。”
旁邊的小女生捧著檸檬汁含著吸管地抬起頭看他，對面的男友也回頭冷冷瞟了他一眼，拿起個薯條蘸蘸醬，喂到女友嘴里。
小A前傾著身體手托著下巴一副已然淪陷的樣子。
“平時打籃球？”我問。
“嗯，網(wǎng)球和排球也很喜歡，大學選修課專門選了排球，葉子姐也喜歡籃球？”
“哦，嗯，喜歡看，偶爾打打，不過不像你們那樣能打比賽。你喜歡讀什么書呢？”
“打球就愛那三項，讀書嘛就不挑食了，基本是看到什么讀什么，最近在重讀盧梭的《懺悔錄》和《社會契約論》，特別有價值的書！葉子姐，你喜歡讀什么呢？我推薦還是讀大家的書好，里面全是營養(yǎng)，比現(xiàn)在流行的雞湯好多了，比如尤瓦爾赫拉利的《人類簡史》和《未來簡史》，武志紅的《巨嬰國》也很好，還有……”
王二說到了興頭上，正要向我大規(guī)模推薦書單，但是，他的手機恰當?shù)仨懥似饋恚驍嗔怂呐d致。是他母親打過來問安好的。我也拿起手機給小A發(fā)信息，提醒她不要只顧著淪陷，王二太浮了，要學會發(fā)現(xiàn)問題。也讓她配合我待會給我打電話送鑰匙，初步的了解到此結束，出去轉(zhuǎn)一會就直接送他去宿舍了。
4.
“我們出去走走吧，一直坐著也無聊，帶你看看周邊怎么樣？我舍友說她在車上了。”他接完電話我就提議。
于是我們沿著路邊一邊閑聊一邊走，突然一個什么拉住了我，一看，是一個小女孩正死死拉住我的衣角，要我買她手里的玫瑰花，我有些生氣，但又覺得小孩子這樣做生意也可憐，一邊準備拿錢包一邊問多少錢。
100塊？我嚇了一跳，一朵100塊？明天才七夕好不好，賣那么貴！我把剛碰到錢包的手抽了出來，說我不想買，抬腳要走，可是小孩還是死死地拽著不放，王二有些手足無措地在一旁看著。
“你放手！我不買！你沒聽懂嗎？”我朝她低吼，她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雙手環(huán)抱著我的小腿，讓我動憚不得。
“你幫一下我啊！”我有些氣惱地朝1米78的王二求救。
王二焦急地圍著我倆轉(zhuǎn)了一圈，俊美的臉龐瞬間漲紅，額頭密密麻麻地浸出汗來，然后問我怎么幫？我瞬間有種想吐血的沖動，對王二初始的一點好印象瞬間全都泯滅了。
“警察！誒！警察警察！”我大聲朝小女孩背對著的方向喊，她哧溜一下爬起來跑了。
“走吧！”我克制著對王二解決問題能力的不滿說。
他諾諾地跟在我后面，好像一下矮了大半個頭。我掏出手機給小A打電話，假裝問她到了沒，讓她送鑰匙過來。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面試題”讓我已沒有了跟他再聊下去的想法。
“到書城去吧，你不是喜歡看書嗎？我舍友還有一會才能到呢。”我說著走上去深圳書城的臺階，剛好看到熟悉的一幕在地道口上演，另一個小男孩盤坐著抱住一個姑娘的腿逼她買玫瑰，身旁的男友氣勢洶洶地走過來，一把提起小男孩，又揪著他的衣領指著威脅了兩句，然后攬著女友揚長而去。
“那不是剛才坐我們旁邊的小情侶嗎？”我說。王二紫漲著臉嗯了一聲，大汗淋漓。
一元小說寫作訓練營21天計劃第四次作業(yè)——03葉人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