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早上冬季的陽光格外和煦，如果窩在家里總有一種深負其恩的罪感，無論如何也要出去走走。

知道“月河歷史街區”是緣于車內常年固定的廣播頻道“嘉興音樂臺88.2”，聽到幾次就有了印象。想想周邊沒有去過的地方，“月河”的關鍵詞被大腦檢索了出來。

我是從月荷橋進入的古街區，這是一座三孔石拱橋，橫跨京杭大運河，中間的橋孔高可過桅，過橋如登樓。從橋身石材的成色和上面的刻字可以看出這是近幾年復建的新橋，而且從橋身的幾處破損處可以看出它還被船只撞擊過。如果這是座古橋的話，船主除了破壞交通設施，還要加上一條破壞文物的罪名。

月河街區“三河三街”的大布局古已有之，中間還有些小弄堂穿插其間。看得出當地政府修舊如新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否則真的像老照片里的殘磚破瓦也沒什么看頭。

這里河道彎曲如月，河道兩側是粉墻黛瓦的民居商埠，房屋中間又是形如河道的石板路，典型的江南水陸并行風格。江南自古以來即是魚米之鄉、商賈云集、水陸通衢之地，從月河街區的布局可見一斑，修復街區不僅是發展經濟，也許還有復刻歷史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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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月荷橋下來是一個小廣場，我猜原來這里一定是個露天集市，方便船上人家采購生活用品，他們也可以在這里交易船上的漁獲，互通有無。

現在這里是個文玩集市，一塊布、一只矮凳、一個拉桿箱加上箱子里的寶貝就是一個“鋪面”。聽說這里只在周日限時開市，果然等我轉了一圈回來廣場上已是空空蕩蕩，我還一度懷疑自己記錯了地方，看到了月荷橋才確認沒有走錯。

那些攤主剛才還坐在攤位上盯著過往的行人，眼睛里透著精明和警覺，試圖在他們當中鎖定買主。剛剛他們還在口若懸河介紹寶貝，不緊不慢地應付著買主的砍價，轉身就打烊收攤。

此刻他們有的拖著拉桿箱匆匆離去，有的走進老街上的店鋪吃中飯，還有的三兩個人湊在一起竊竊私語。眼里再沒有了剛才的光，流露出的是疲憊、還有落寞，不知道他們一個上午是否賺到了中午的這頓口糧。

他們的商品五花八門，各類玉石制品，有玉牌吊墜、手鐲扳指、珠串符印。銅鐵之物種類繁多，有家具上的拉手、鉸鏈、銅鎖、帳鉤…，有家用的銅壺、暖爐、燭臺、食盒…，還有炊具、農具和餐具。

這樣的市場自然少不了瓷器，瓶瓶罐罐應有盡有，看上去有青花瓷、汝瓷、琺瑯瓷…，莫辨真假。

聽到一個攤主對顧客說：不要問我東西是真是假，真假你自己判斷。也不要跟我討價還價，我賣的東西都不貴，幾十塊錢的東西怎么還價？

好像很有道理。

有個攤位上的東西吸引了我，那是兩座鐘，它們疊在一起，我開始誤以為那是一件東西。下面的鐘分為上下兩層，外面是全透明玻璃罩，可以清楚地看到內部結構。

它的底座高約10cm是棕紅色木質的，表面細膩、光澤度很好，并設置了一個配備兩個圓環拉手的抽屜，品質感極高。

底座上面是鐘表的動力機構和一大兩小三個表盤，正面的玻璃是個可開啟的門扇，五塊玻璃采用銅質包邊、角碼鉚釘連接固定，做工精細。里面也是個銅制的方盤架，四角的圓形立柱支撐著三層架體。

中間層是一個在鏤空槽軌上滾動的鋼珠，據觀察它滾動一個來回就是一分鐘。鋼珠隨著軌道盤來回的傾斜而滾動，滾到最右側“咔噠”一聲盤面傾斜、方向調整。滾到最左側“叮鐺”一聲，完成一次基礎計時，再開始下一輪。

它清晰、直觀地展示了時間的流逝，仿佛看到了我們自己。

疊在上面的鐘造型更為獨特，也多了幾處鮮艷的漆畫，更具現代感。平面設計為蝙蝠形狀，取“福”字諧音。立面為六根銅柱鎖定“蝠”形底座和頂蓋，頂蓋上有一個漆畫寶頂造型。中間計時、報時裝置封在四塊玻璃的罩內，動力裝置為發條式，鐘表的每個動作在外部都清晰可見。

我看著別致，就拿著手機想拍攝這兩座鐘完整的動作過程。這引起攤主的注意，走過來擋住了我拍攝的角度。

太小氣了！

在這種地方我一直秉持兩個原則，一、不開口打聽，二、不伸手觸摸。當你沒有明確購買意向的情況下，張開眼、閉緊嘴、管好手，這都是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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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的主街是中基路，石板路兩側是各式店鋪，與全國各地的古鎮老街大同小異，以出售各類旅游商品為主。

不同之處是幾家地方特色的店鋪，嘉興粽子遠近聞名，“五芳齋”、“真真老老”算是其中的知名品牌，在老街上也開了直營店，現包、現煮、現賣。

粽子這東西就是要吃新鮮的，那些真空包裝、禮盒包裝的完全不是那個味兒。只會為了便捷和銷量傷了聲譽，買的不是自己吃，吃的不是自己買的。

至于南方北方關于粽子口味的爭論，在這里不是問題，甜的、咸的都有。而且還突破傳統開發出很多新口味，臘腸、梅干菜、血糯…，真是粽子兩片葉、無論燕翅鮑、萬物皆可包。

中間的花鳥市場倒也熱鬧，規模不算太大，主打一個價格實惠、服務全面。花束可以按個人喜好隨意搭配、包裝，觀魚逗鳥沒有限制，感覺是只要不影響它們的生命體征，你怎么開心怎么來。

后街是一條酒吧娛樂街，感覺已經在慢慢失去生命體征。

整條街上幾乎沒有行人，沿街店鋪都是大門落鎖。透過門窗的玻璃望進去，有的是滿地狼藉、桌歪凳倒，有的是桌面蒙塵、杯盞無光，一片蕭索寂寥。

從店門口還算潔凈的石板，店后油漬未干的石階可以看出，它們的落寞時間應不算長。可一旦閉店再開啟就難了，一旦人心渙散再聚也難了。

近些年去過遠的鳳凰、麗江古城，近的烏鎮、西塘都有酒吧娛樂一條街，而且是人頭攢動、燈紅酒綠好不熱鬧，不知道它們現在的境況還好嗎？

揮金如土、紙醉金迷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清明上河圖”的風情畫卷毀于隱忍的休養生息，大唐盛世的長安繁花毀于安史之亂的養虎之患，今天的禍患多出于位子決定腦子的急功近利。

站在里河的高橋之上，探望酒吧二層與橋齊高的窗沿，再無佳人倚窗含笑，也無笙歌回蕩。只有里河的水不見波瀾，只有潛藏水底的生態氣泵時不時冒出一股氣泡，展示著最后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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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留下的東西有多少是可以說的、可以用的，一部分決定于利益的需要，一部分決定于意識形態的需要。

我們能看到多少東西不是眼睛決定的，是認知決定的。

? ? ? ? ? ? ? ? ? ? ? ? ? ? ? ? 2024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