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年的3月21日左右,春分來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二月中,分者半也,此當九十日之半,故謂之分。秋同義。”《春秋繁露·陰陽出入上下篇》說:“春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特殊的位置,特殊的節點,決定了節氣的地位也不一般。春分,古時又稱為“日中”、“日夜分”、“仲春之月”。《明史·歷一》說:“分者,黃赤相交之點,太陽行至此,乃晝夜平分。”所以,春分的意義,一是指一天時間白天黑夜平分,各為12小時;二是古時以立春至立夏為春季,春分正當春季三個月之中,平分了春季。
宋代詩人歐陽修在詩中描寫道:“雨霽風光,春分天氣。千花百卉爭明媚。畫梁新燕一雙雙,玉籠鸚鵡愁孤睡。 薜荔依墻,莓苔滿地。青樓幾處歌聲麗。驀然舊事上心來,無言斂皺眉山翠。”萬花競艷,姹紫嫣紅,生機勃勃的春日景象一覽無余。躺在十面埋伏的曠野上,太陽用利劍把白晝和黑夜平均分開,春分這一日全球晝夜等長,春分過后北半球各地晝漸長夜漸短。古來就有“風雨送暖季中春,桃柳著妝日煥新,赤道金陽直射面,白天黑夜兩均分”的美詩佳句,著實把春分這個節氣描述的恰如其分。這一刻,流云和燕子一起北遷,披星戴月,夜棲晝行,含泥筑巢,用翹起的尾翼,剪開滄海桑田;這一刻,雷聲和閃電一起涌現,雷有發聲,電有閃現,浮光掠影,用聲光的結合,靜待春雨的初見;這一刻,灌溉和播種一起忙碌,草長鶯飛,楊柳青青,妝換新顏,靠勤勞的雙手,繪就春耕無限。躺在生機無限的曠野上,桃花蕾的骨朵在春風中待放,油菜花的沁香在田野中蔓延,冬小麥的麥稈在肥水中拔節,越冬作物開始進入生長階段,春季作物開始進入萌芽階段;此時,北方正是香蔥的采摘季節,民間俗有吃香蔥的習俗;此時,辛勤的蜜蜂蟄醒了萬朵花蕾,靜待綻放,吟唱的黃鸝叫醒了溝壑山川,碧水青山,放歌的布谷喚醒了春播農耕,澆水播種,辛勤耕作忙碌的日子就要到來。正可謂是春“分”得意,春光無限,春暖花開。
春日里最動人的莫過于這春雨了,春分是春半,張若虛在《春江花月夜》中寫道“昨夜閑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可現如今即使在南方,也依舊是裊裊垂柳風,吹著點點回塘雨。春分后,岸柳青青,鶯飛草長,油菜花香。王安石曾有名詩《泊船瓜洲》:“京口瓜洲一水間,鐘山只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在春分的夜里,成千上萬的花會隨著細雨次第綻放。而最動人,還是那一朵白杏花。蘇東坡形容它:“杏子梢頭香蕾破,淡紅褪白胭脂涴”。杏花在淺紅的面容上略略的施了一層白色胭脂,飄逸清冷,曼妙勾人。此時宜摘上一兩枝,擱置在家中,一夢到江南。江南水鄉之美,在之前春游記憶中,春雨濛濛,將煙困柳;春雨如絲,桃紅、李白、菜花金黃,蠶豆花之淡紫,就一一隱約在銀絲之中,這處那處,水墨一般,斑駁春色便渲染而成,這春之色調當然都是春雨點染的,點注桃花舒小紅,梨花一枝春帶雨,海棠次第雨胭脂,綠肥紅瘦,都是春雨在導演。
春分有三候,一候玄鳥至,春分之日,“玄鳥至”,“玄鳥”即“似曾相識燕歸來”的燕子,它春分而來,秋分而去,“燕來還識舊巢泥”。二候雷乃發生,春分后五日,“雷乃發生”,陰陽相薄為雷,雷為振,為陽氣之聲,也是春分后出地發聲,秋分后入地無聲。三候始電,再五日,“始電”,電閃雷鳴,春雨不再瀟瀟,已是落花知多少了。
春分時節,也是百花陸續綻放的時候,杏花開得正艷,阡陌彎彎,尋香而去,任那一樹一樹的花開,驚艷眼眸,自此以后,桃紅梨白櫻花粉,灼灼其華,裝點春色。春分時節的花信風是一候海棠,海棠花姿瀟灑,花開似錦,自古以來是雅俗共賞的名花,素有“國艷”之譽。西府海棠花未開時,花蕾紅艷,似胭脂點點,開后則漸變粉紅,猶如曉天明霞。蘇軾在詩《海棠》中大力稱贊:“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蒙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更有李清照的傳世杰作《如夢令》說:“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海棠承載著詩人的離愁別緒,飄滿人間,無怪有詩說:“四海應無蜀海棠,一時開處一城香。晴來使府低臨檻,雨后人家散出墻。”二候梨花,“春風用意勻顏色,銷得攜觴與賦詩。秾麗最宜新著雨,嬌嬈全在欲開時。莫愁粉黛臨窗懶,梁廣丹青點筆遲”的海棠剛剛綻放,梨花自是不甘寂寞,在春日的嬌陽下,綻蕾競艷,春季開花,花色潔白,如同雪花,具有濃烈香味。梨花自古以來深受人們的喜愛,其素淡的芳姿更是博得詩人的推崇。春日三月里已是春風飛雪,萬樹花開,綻放著高潔的花瓣,為春天、為涌動的春潮,增添靚麗的風景。一片片盛開著雪白梨花的梨花林,與嬌艷紅潤的桃花海棠等共同構成一幅美妙的山水畫。“北風卷地北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誰此憑欄桿?”“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梨花在詩人的眼里,沒有市俗的戒律,因情生景,因境而別,渲染著詩人的情感表白。而在中國京劇的發展史上,也有關于梨花的膾炙人口的曲目——《梨花頌》,“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此生只為一人去,道他君王情也癡。” 唐明皇與楊貴妃這兩個苦命鴛鴦,在安史之亂后楊貴妃為平息憤怒,挺身而出,馬嵬坡上毅然就死,做了安史之亂的替罪羊。后戰亂既平,移師回鑾,池苑依舊,物是人非,玄宗晝夜思念,廣求方士搜尋玉環魂魄,果得玉環于海上仙山與玉環夢中相會,漫天飛舞的梨花為此情此景渲染了無比美妙的氣氛,歷經萬難,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也體現了人們對于美好事物的向往之情。三候木蘭花,木蘭花是著名的早春觀賞花木,早春開花時,滿樹紫紅色花朵,幽姿淑態,別具風情,適用于古典園林中廳前院后配植,也可孤植或散植于小庭院內。花蕾可入藥,稱辛夷。說起木蘭,自是都會想起替父從軍的巾幗英雄花木蘭,白居易就寫詩說:“紫房日照胭脂拆,素艷風吹膩粉開。怪得獨饒脂粉態,木蘭曾作女郎來。膩如玉指涂朱粉,光似金刀剪紫霞。從此時時春夢里,應添一樹女郎花。”女兒的嬌柔做作,粉情蜜意,都在這木蘭花開放時顯現出來。在花期開放時,非常適合踏青賞花,而且修養身心的好季節,閑時邀友來,一杯淡茶,一曲輕樂,伴著干凈純粹的回憶,就這樣靜醉時光中,抵半生塵夢。小院閑窗,風吹木蘭香,閑散愜意。
春分時節,正是青黃不接之時,種子剛播下地,儲糧已經消耗完畢,菜品就成了這個時節最受青睞的食物,我國古代有春八仙之名,春筍作為雨后最鮮嫩的芽菜,自然榜上有名。《詩經·大雅·韓奕》有:“其肴維何,炰鱉鮮魚,其蔌維何,維筍及蒲。”李漁《閑情偶寄》中蔬食第一篇也是筍:“論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潔,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不知其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只在一字之鮮……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但將筍肉齊烹,合盛一簋,人止食筍而遺肉,則肉為魚而筍為熊掌可知矣。”梁實秋的《筍》中這樣描述:“春筍不但細嫩清脆,而且樣子也漂亮。細細長長的,潔白光潤,沒有一點瑕疵。春雨之后,竹筍驟發,水分充足,纖維特細。古人形容婦女手指之美常曰春筍。‘秋波淺淺銀燈下,春筍纖纖玉鏡前’。”其次就是萵苣,《本草綱目》中載:萵苣又稱萵菜、千金菜,有白者、紫者兩種。紫者入燒煉藥用。白萵苣利五臟,通經脈,開胸膈。以萵苣菜煎酒服,可治乳汁不通。另有蘆蒿,“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草木物候,順應天時,冬去春來,小說《大淖記事》中寫:“春初水暖,沙洲上冒出很多紫紅色的蘆芽和灰綠色的蔞蒿,很快就是一片翠綠了。”蘆蒿清香,有菊之甘,過去因被宮廷御用,所以有“皇帝菜”之稱。《本草綱目》載:“蔞蒿,味甘,性平,無毒,治五臟邪氣、風寒濕痹,補中益氣,生發烏發,療心虛。還有茭白,上端青青碧碧,下端象牙一樣白,賣菜人不斷往上灑水,顯得益發水靈,這時候的茭白嫩脆鮮香,清淡甘涼,是最時令的尖兒貨。薺菜,有諺語說:“三月三,薺菜花賽牡丹”。俗謂是日以薺菜花置灶上,則螞蟻不上鍋臺。周作人在《故鄉的野菜》中寫道:“日前我的妻往西單市場買菜回來,說起有薺菜在那里賣著,我便想起浙東的事來。薺菜是浙東人春天常吃的野菜,鄉間不必說,就是城里只要有后園的人家都可以隨時采食,婦女小兒各拿一把剪刀一只‘苗籃’,蹲在地上搜尋,是一種有趣味游戲的工作。那時小孩們唱道:‘薺菜馬蘭頭,姊姊嫁在后門頭。’后來馬蘭頭有鄉人拿來進城售賣了,但薺菜還是一種野菜,須得自家去采。”如今生活質量提高,商品琳瑯滿目,饑寒問題已經離我們遠去,但是這種古老的先民困境生存的文化,影響著每一代人,生生不息。
風箏,又叫紙鳶,在我國已有2700多年的歷史。歷代詩人曾寫下不少形象生動的風箏詩令人賞趣。風箏成為娛樂用品,當在唐代之后。唐代詩人高駢在《風箏》詩中寫道:“夜靜弦聲響碧空,宮商信任往來風。依稀似曲才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當時放風箏不僅裝有弦或笛,有時還把明亮豪華的燈籠帶到夜空,猶如“花雨陣灑仙凡路,紅燈遙映碧宵空”。清代詩人高鼎亦有詩云:“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放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生動形象地描繪了楊柳垂青時節兒童舒臂牽線放風箏的歡樂情景。放風箏作為娛樂活動,拉線提線,慢跑放飛風箏都有利于鍛煉全身活動,而且極目遠眺也能鍛煉視力,達到明目遠眺,修養身心的效果。春季氣溫回升,血液循環加快,大腦的血液和氧氣供應相對減少,人們時常會感到困倦,哈欠連天、睡意不斷,民間稱之為“春困”。“春困”不能單純依靠多睡覺來解決,會“越睡越困”,要積極參加鍛煉和戶外活動,多做深呼吸,給大腦提供充足的氧氣,多舒展肢體,盡量少熬夜,保持心情愉悅。春色正中分,也是正值四月,是人間的最美,無怪林徽因又說最美人間四月天。春風拂面,綠草依依,柳絮紛飛,燕兒呢喃,蛙兒低語,小橋旁,碧水流淌,微風徐徐,輕舞飛揚,吹過臉龐,花兒綻放,甜美驕艷,盈盈笑靨,鶯歌燕舞,蝶舞蜂鳴,訴說著詩意,含蓄的柳絲,飽含柔情幾縷,傾瀉著對春天深深的依戀。人間四月天,一樹樹的花開,隨風搖曳,輕舞旋律,紛紛揚揚飄落的花瓣,綻放著美麗,流光溢彩,馨香滿懷,明媚了歲月,芬芳了生命,帶來了美好,激情四溢,讓人多了一份期待,多了一份浪漫,將希望的火種點燃,將平淡的 生活描繪成五彩斑斕的畫卷。四月的天氣,格外溫柔,清風暖陽相隨,喜歡一朵朵流云的飄逸,喜歡春日藍天的偉岸,清閑的午后,坐在農家的院子里, 欣賞著梨樹花開,清新淡雅,婉約輕盈,猶如一個溫婉脫俗的女子,款款而來,如雪的梨花一朵朵,讓人意醉神迷,搖曳在春風里,千姿百態,空氣中彌漫著甜甜的、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怡,讓人遐想萬千。觸動了隱藏在我心底的情愫,不禁想起蘇軾的那首詩: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 人生看得幾清明?梨花每年雖然花期短暫,卻擁有著淡然的情懷,呈現給世人短暫的璀璨,淡雅幽香中,是花開一季的從容,好花不常開,好景不常在,人生歲月中的良辰美景須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