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冬臘月,北風呼嘯,漫天大雪,湖面冰封。藤蘿只剩下干枯纖弱的枝條攀附在亭柱上。我凝視著這結冰的湖和遠處白皚皚的松林,不禁思緒萬千,回憶起曾與易安的相逢。
? 就在這臨湖的亭子里,我與她萍水相逢。
我緩步向亭中走去,只聽得“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荏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不覺擊掌叫好,易安回身微笑,溫婉謙和。于是在這美麗的春色里我聽他講述自己與丈夫對詩的樂事,笑談沉醉爭渡的趣聞。和風麗日中,我看到一位才氣非凡的女子沉浸在自己幸福的生活里。
易安與丈夫情投意合,平日便以詩詞相和。易安與我分享近日趣事,說:“我得新作一首,拿去與丈夫品玩。趙明誠心中佩服,可嘴上卻不服氣。肯定想我堂堂七尺男兒,文采怎能讓我女兒家家的比下去。因此他一時興起自己填了幾首,將我的詩句混入其中請朋友鑒賞。你猜怎么著?朋友說:‘只有三句佳。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這三句可都是出自我之手啊。”易安說著便吃吃地笑起來,用手帕遮住了臉龐。可腹有詩書的自信卻從眉眼中顯露出來。
自從在湖邊相識,我對易安的才華和修養大為驚異,心想著若能在與她見上一面,談論詩書畫作,該是多么愜意呀。然而再次來到這里,已是秋風蕭瑟,湖水生寒。纏繞亭柱的藤蘿早已殘敗不堪,只在寒風中無力卻執拗的呻吟。易安仍然在那里靜默,像一朵黃花在凜冽的風中搖曳。她身著素衣,眉頭緊鎖。我急忙走進亭子,關切地問她發生了什么。她抬起頭,眼眶濕潤地看著我,卻欲語淚先流。后來從她斷續的話語中我得知她的丈夫貪生怕死,因為王朝變動竟先做了逃兵。她泣不成聲,梨花帶雨:“當真是我李清照看錯他了······如今,北宋分崩離析,丈夫又離我而去,我該何去何從啊······”我不禁感慨物是人非事事休,同情她悲慘的經歷。在瑟瑟秋風中,我安慰著這個愁情無處安放的詞人,在紛紛落葉中再次與她告別······
“多日不見,可別來無恙?”一聲問候將我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定睛一看,只見她穿著一襲紅袍站在我身旁望著漫天的飛雪,在銀裝素裹的雪景中格外顯眼。我本以為她還沉浸在失去親人,家破人亡的痛苦之中,想要上前安慰。誰知還沒待到我問候她先發了話:“我知道自從官人離開之后你一直很擔心我,其實你大可不必這般憂慮。經過著段時日我也想通了。我與其每天郁郁寡歡,淹泡在酒缸里,還不如面對這殘酷的事實,盡我的一點微薄之力來挽回希望。”她咬著下唇,雙手緊握著衣袖,似乎在沉思什么,但眼神又是如此的堅定。
在這座亭子里,我們分享著這如夢如幻的雪景,又一次扺掌而談,敞開心扉,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離別的時刻總會到來。她依依不舍的向我惜別,臉上也泛起了苦澀的神情。
“我們還能再見面嗎?”我抱著一絲希望問她。
“緣分天生注定。也許······以后都不會再見了。”
最后,隨著她擲地有聲的話語“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她消失在遠處的雪地上。
我呆呆地望著雪地上的腳印,對這個看似文弱的女子頗有感觸。她不同于仁人志士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是一改溫婉賢淑的常態去抒發自己的悲憤與豪情。她被生活所影響,被情絲所牽絆,正如這紛揚的雪花被風吹拂。這不是逆來順受,而是另一種堅強!
易安走了,她消失在風雪中。在雪白的背景中,一株紅梅迎風怒放,纖細的枝條,嬌弱的花瓣在風中瑟瑟顫抖。我仿佛看到易安在雪中佇立,暗香與飛雪拂過她的臉龐,一同飄向天際。
慢慢地,我睜開了眼,原來這是一場夢。窗外是刺眼的白——雪還在飄揚。在冬日的夜晚夢屬易安,她的生,如夏花般燦爛;她的死,如秋葉般寂美。她的詩情國恨,怎一個愁字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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