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因為工作,我要去郊外見一個客戶。郊外到市中心沒有通公交車,和客戶見完面后,我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去市火車站的中巴車。我上車的時候,中巴車上已經(jīng)有了不少乘客,有的在閉目養(yǎng)神,有的則看向窗外,我找到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機就悠閑自得的看起了電子書。
中巴車行駛了二十多分鐘,我正昏昏欲睡,突然間聽到幾聲尖叫聲,然后整個車上的乘客全都原地站了起來,朝車前方望去,與此同時,車子猛然轉(zhuǎn)了個方向,好幾個坐在過道一邊的乘客被甩離座位,我坐在車子中間靠后的位置,還沒弄明白前方發(fā)生了什么,就聽到好多人驚呼起來。潛意識里,我感覺車子要和某個物體相撞,那一瞬間,我的腦海里只有一個意識:我馬上要死了。
車上的人驚慌失措,驚恐聲和尖叫聲一片,我在那一刻出于本能,用手捂住自己的雙眼,準確說,是把頭埋進自己的手心里,腦海里首先想到的是我還有什么事情沒有做?就在那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我的腦袋里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起來,爸爸媽媽的臉突然浮現(xiàn)在我眼前。在生死關(guān)頭,我唯一的一個心愿就是想再看爸爸媽媽一眼。
慶幸的事,司機及時剎住了車。原來有一個小女孩騎著單車突然從旁邊沖了出來,幸虧司機反應(yīng)敏銳,快速轉(zhuǎn)動方向盤,將車頭掉向了路的一側(cè)。當時我們行駛在鄉(xiāng)間公路上,路的兩側(cè)都是稻田和小河,而且和公路有著五六米的高差,如果司機沒有及時剎住車,當時我們就會連人帶車一同栽向旁邊的小河。
司機在一片尖叫聲中剎住了車,大家都劫后余生般長吁一口氣,很多人朝著那個小女孩破口大罵,司機也打開車窗罵那個突然闖出來的小女孩。只有我,呆呆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眼淚止不住往下流,我打開相冊,看了一眼爸爸媽媽的照片,心里萬般慶幸,上帝又給我了一個重生的機會。
現(xiàn)在回想起當時的那一幕,我還心有余悸。但是也是因為那一場有驚無險的車禍,我突然明白了很多。
人世間,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小事。
在生死關(guān)頭,我最先想到的的不是難纏的客戶平日里對我的挑剔,也不是精明的領(lǐng)導(dǎo)平時里對我的刁難,更不是同事之間的爾虞我詐和勾心斗角,我最想的,就是能再見爸爸媽媽一面。
可是放在能看晨光熹微,也能看暮色蒼茫的平日里,我卻從未想過陪伴爸爸媽媽,我想的最多的是如何搞定難纏的客戶,如何戰(zhàn)勝競爭對手拿下單子,如何讓領(lǐng)導(dǎo)對我刮目相看,每天除了斗爭,還是斗爭,被人打的頭破血流爬起來依然戰(zhàn)斗。
生活充滿了激情,同時也硝煙滾滾。
那時候只想著,怎樣才能讓客戶認同我的方案,怎樣才能掙更多的銀子,怎樣才能買自己喜歡的包包和化妝品,怎樣才能在40歲之前環(huán)游世界。
卻從未想過,怎樣去快樂的過好自己這一生。
記得我十幾歲的時候,家門口鎮(zhèn)上新開了一家醫(yī)院,規(guī)模挺大。為了打響知名度,醫(yī)院在開業(yè)前三天免費給人們體檢。當時我們村婦女們聽到這個消息,全都拉幫結(jié)派涌向鎮(zhèn)醫(yī)院,我媽也和隔壁的大娘一起去了,我也跟在我媽后面湊熱鬧。
當時去的人特別多,體檢的人在醫(yī)院大廳里排起了一個圓形的隊伍,體檢結(jié)果三天后才能出來。三天后,我媽要干農(nóng)活,差我去醫(yī)院拿體檢單,順便幫左鄰右舍的阿姨也帶回來。
我當時屁顛屁顛跑去醫(yī)院,拿到了受人委托的好幾個體檢單,等拿到我媽那張體檢單的時候,我迫不及待看了起來,醫(yī)生寫的字很潦草,我當時又在讀初中,很多字都不認識,但是偏偏認識那個潦草的“瘤”字。在農(nóng)村里,瘤就是絕癥的代名詞,我經(jīng)常聽左鄰右舍聊天,說誰誰要死了,就會嘆口氣道,聽說某某不行了,身體哪哪部位長了個瘤。那個時候,智能手機還沒普及到我們農(nóng)村,人們知識匱乏,我當時雖然已經(jīng)上了初中,但是對瘤的認識還是來源于人們的日常討論。
所以當時我看到我媽的體檢單上寫了一個“瘤”字,眼前一黑,差點就跌倒了,擠出人群就嚎啕大哭,天快黑的時候我才磨磨蹭蹭回到家,我把一摞體檢單遞給我媽,那些都是鄰居阿姨們的,我媽沒找到她的單子,轉(zhuǎn)身問我,我說我不小心弄丟了。其實當時我怕我媽知道她的病情傷心欲絕,所以在回家之前就偷偷把體檢單撕成碎片扔了。
我媽又豈是當時十幾歲的我能哄得過的,我媽看其他阿姨的體檢單都在,唯獨她的不在,加上我兩只像魚泡一樣腫起來的眼睛,我媽瞬間就明白了,一直追問我體檢單的下落,后來我死活不說,我媽急了,就要打我,我又一次嚎啕大哭,死活就是不肯說。
后來我媽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跑去找來了我爸,我從小畏懼我爸,但是當時在我爸威嚇下,我依舊沒有松口。后來我爸見硬的不行就來軟的,說如果我媽真得了什么病,越早治越好,拖到最后就耽誤了時間,我立馬意識到我爸說的有道理。然后一邊哭著一邊說出我媽的“病情”。我說我媽得了瘤,快要死了。
我爸我媽當時都露出悲痛的神情,我媽一屁股跌坐到凳子上,然后就是久久的沉默。
我爸媽都是窮苦的農(nóng)民,一輩子都靠天吃飯,還供我和我弟念書,平日里一分錢也不舍得花,除了吃喝不能省,其他能省的都省了。那次聽我報告了“病情”,我爸當時就做了決定,要帶我媽去市里大醫(yī)院檢查,無論得了什么絕癥,砸鍋賣鐵也要給我媽治。
后來檢查才知道,我媽患的是子宮肌瘤,大多數(shù)婦女都會得的一種病,并沒有什么大問題。
虛驚一場。
說來也很奇怪,從那以后,我爸媽的生活終于有了一點改善,以前早上他們都是就著咸菜吃粥,后來吃早飯前他們還會沖一杯蛋花,母雞下的蛋不再全部拿到集市上賣掉,除了早上沖蛋花,還經(jīng)常給我和弟弟做雞蛋羹。桌子上也漸漸有了魚和肉,雖然還是不多,但是相對于以前卻改善了不少。
也許是那一場“絕癥”給了我媽重生的機會,她終于明白了生活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錢乃身外之物,夠用就好,最重要的是把當下的日子過好。
人的一輩子其實很短,彈指一揮間,就是幾十個流年。無論生前碩果累累,還是碌碌無為,最終都會化為一杯塵土。所以,別將歲月浪費在一些不值得的事情上。趁陽光正好,花未開至荼蘼,去看自己想看的風(fēng)景,見自己想見的人,唱自己一直想唱的歌,學(xué)自己一直想學(xué)的舞。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不會想到這一輩子掙過多少錢,戰(zhàn)勝過多少人,成功了多少次,又失敗過多少回。你唯一想的就是,自己這一生,是否過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