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

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被好多蛇嘶咬,那種真實而切膚的疼痛感和恐懼感從小腿很快就循著脈絡傳到了神經末梢,我猛地驚醒了過來。雖然發現只是一場夢,但心底還是陣陣發怵,隱約覺得這是種不祥的征兆。于是上網搜索了一下,周公說來日會有幸運的事在身邊發生又說心里有一個結時常困擾著我,讓我躊躇不安。看完后我第一想到的就是她,盡管我對友人說她已成為我的過去式了,我們以后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叫謎,是我兩年前在網上認識的一個朋友,和她相識純屬意外。那時我剛剛在朋友幫助下學會上網,自己申請了QQ號后就開始瘋狂地添加來自各方的陌生人,而謎就是其中一個。依稀記得當時我是想到什么名就打上去搜索,當然性別為女。人最初接觸到一些新奇又充滿誘惑的東西時都會表現得亢奮吧!除了謎,還有許多素不相識的網友也同意了。由于是新手,我一直帶著好奇的目光挪動著鼠標逐個點擊,然后開始笨拙地敲擊鍵盤和對方聊天。

就在這玩樂間,我發現其他人都不怎么合得來,只有謎和我能配腔合調地說上幾句話,但她也不主動問我。那時課業繁重,又真心不喜歡學校書本里的教條主義,于是常常跑去泡吧,一來二去,我和謎竟成了網上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在后來的聊天中我知道了謎是南方女孩,家在江西,和我一樣不擅長對付應試教育。由于我從小就對江南的一切情有獨鐘,十分向往江南才子、佳人和隱士的生活,所以對這位南方姑娘越發好奇。

她似乎也覺察到了我的真誠與敬意,對我的戒心隨著時間的推延失掉了許多。

自上高中以后,我和父母的關系進入深度僵化的階段,仿佛是山峰上經年不化的冰雪,任憑它風吹日曬也毫無融化的可能。我用高一整整一年瘋狂上網的方式來報復他們,因為是他們讓我失去了正常孩子本該擁有的東西,是他們剝奪了我的興趣,是他們讓我在初中度過了黑暗的三年。

高二第一學期末,我買了第一部手機,價格低廉,但對當時的我來說可謂是喜不自勝。因為這手機,我便很少去網吧了,爸媽叮囑我不能玩物喪志、成績下滑。我笑笑說怎么會,他只會讓我更節制。在那年我心中充滿了對手機的熱愛再加上文學細胞增殖甚快,時不時地會在空間發表一些我認為才華橫溢的說說和日志。謎這時會經常評論,因為她已輟學,內情較多,就不贅述了。她是我每天說說都評的網友,她總是呆在網絡上,我也總是樂呵呵地回復。

奪目的年華就在這虛幻的空間里一點一點流失,不留一點現實的痕跡,而當時的我卻倍感充實。因為在家感受不到的溫暖在這得到了彌補和慰藉,我能真切的感受到我在向陽光普照的地方走去,忘卻了黑暗、憂郁。

那是我的QQ頭像老亮著,她總是必不可少給我發消息,我們聊得很輕松,很盡興。我對她說起了我最喜歡的歌手許嵩,對她說我有多痛恨如今的生活,對她講我對人生、時間的體悟,對她說我最喜歡讀書和最近令我棘手的事情。我告訴她我愛好文學,以后想當作家。她聽了我的故事后很興奮,合不攏嘴地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未來的小作家。她說你到時候成名了別忘了我,忘了我也給你出過一份力。我說哪能呢,怎么著也得把你記著,出的第一本書先拿給你看!

時光就這樣慢悠悠地消逝,沒有誰提醒著誰要珍惜什么,你我都漠然地觀看人事更迭、春溫秋肅。冬天也越來越失了味道。沒關系,都適應了,都習慣了。

過年時我給謎打了個電話,她驚訝地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還是從她的呼吸聲中辨別出她是欣喜又羞澀的。片刻靜默之后,就自然地和我對話。我也不過是尋常問候一番,想給她個驚喜罷了。

后來的日子里,她也給我打過幾次電話,大多數我沒接,因為我也不知道通了之后該說些什么,相隔千里,在虛擬的空間里能談笑風生,但若回到現實我斷然是會言辭戔戔的。只不過與她的短信從未斷過。她是那么單薄無依,需要慶朋好友的呵護,她總是把她的煩心事說給我聽,她那么相信我。

她曾被父母訓斥后說我是最懂她的人,她說只有我能看得到她的內心世界,只有我能明白她真正要的是什么,她始終相信我是她的有緣人。她曾對我說過虐心到我飲泣的話,在那個十六歲的年紀里,我其實也深深依賴著這個女孩。

就在許多人指摘網絡會使人墮落、意志消沉時,我卻在其中控制自如。因為她是那么體貼,只要我說有好多作業要完成,她就會自動下線,并對我說好好努力。她也曾勸我不要在高中時談戀愛,空閑時間多讀讀書。

在我念高三的某個夜晚,她給我發來短信說:“小龍,和你相處了這么久沒你可能還不知道我······我說:什么?她思忖半晌后說:“你還記得我生日嗎?”說實話,我只記得在三月,具體哪天忘了。還沒等我回答,她就說:“小龍,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但你要答應我聽了之后不許嫌棄我、不理我,好嗎?”我說:好!她說:“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孩子,我是在大街上撿來的,我患有先天性的腿疾,現在都不能像個正常人一樣走路!”她說:“你知道嗎,我當時在街邊被我現在的養父母發現時就像一只臭茄子,我恨我的親生父母,他們怎么能這么自私,怎么能?”她說:“我的養父母在我小時候還待我如親生,現在他們也像當年那些冷冰冰的路人一樣嫌棄我,說我是她們的累贅。”

“ 也怪我當時生命力太強,怪我太渴求快快成長,怪我躺在他們經過的路上,一切都是我的不對,我就是多余的吧······

她的話如醍醐灌頂般驚醒了我,我終于明白為什么她一直以來那么依賴我,一直記著我對他說過的每句話。她害怕。她害怕失去我這個心心相印的朋友,她害怕再次被別人拋棄,她害怕所憧憬的生活被現實推搡著幻滅,她是那么脆弱孤單,以至于想要努力抓住從身邊流過的每樣東西,這些,我都了然于胸。

事實證明,天總是不遂人愿。人在青春時總是固執得不可救藥,以為每一個遇到的人都是那么必不可少,以為能夠把心儀的人的心緊緊抓牢,以為以后的每天都會如斯美好。哪承想世間萬事,越是妙不可言,越是如同羯鼓摧花,都免不了早早地開到荼蘼!

高考之后,我明白了許多事,我不再是最初那個周身充滿莽氣、整天處于幻想中的少年,我料定我和她注定會結束,我18歲了。我不再熱衷于聊天,不再關注最近訪客欄,很少發表說說。我把時間都用在了更有意義的事情上面,而她還是照舊在我離線時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她說:“我問你一問題,你把我當什么?”我想了一下就說:網友。她說:“只是網友嗎?”我說:“是啊,你是我的知心朋友啊!”她說:“那你第一次怎么說是網友?”平靜了一下心情,我說:“首先,你我在現實中素未謀面,但在網上相談甚歡,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網上的知心朋友啊!”她說她生氣了,不想聽我說話。

這是第二次同她說話感覺疲憊,不想繼續。她說她生氣了,我說你喜歡生氣就氣吧。這樣艱難的對話已沒有任何意義,若是朋友不該這樣。過了幾天后,我給她發了一條短信,短信上說:“我從未想到和你聊天竟到了如此艱難的地步,我累了,我不再是當初那個追著要和好的男孩了,我們以后別聯系了,各自經營各自的生活吧!”

完了之后,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如釋重負。她試圖挽留,我再度拒絕。什么都是無常的,我和她注定相識。也注定分離。從開始到現在,我長大了,變得成熟冷靜了,而她沒有。她依然像個小孩子一樣依賴別人,不懂得一個人去面對物是人非。我現在依然不解為何她把她在我心里的定義看得如此重要,人生有時糊涂點不好嗎?為什么事事都要刨根究底呢?

“我們像兩只受傷的大雁,在風雨中相互依偎著前行,最后就變成了傳說中的神雕俠侶。”這是我曾說給她的,她很感動。直到現在我腦子回轉這句肺腑之言時還是有所觸動,我們曾那么用力地靠在一起取暖過,即使隔山擋海,也仿佛能聽到彼此的心跳,我們在人生中最美的年紀邂逅,真誠、慷慨地奉獻出自己的火熱衷腸給對方,讓彼此在黑暗冬夜和獨處時身邊生出溫暖!

人長大了真是不好,長大了就會清醒,越清醒就越孤獨,越孤獨就越殘酷,一殘酷就會失去好多故人故物,失去原本能輕易獲得的東西。謎,我親愛的姑娘,衷心祈愿你能在我決絕離去后認清現實,坦然面對波折,別再指望那虛擬的空間能帶給你未來,你應該抬起頭,踏步往前走了!

謎,你評論了我的最新說說,我沒回復,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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