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整年羹堯的人,后來怎么樣了?

一、榮極則辱

雍正皇帝在玩家眾多的奪嫡游戲中不動聲色,卻成為最終的勝者。他自繼位起便在政敵環伺下不得安生,火上澆油的是,雍正元年十月,青海發生羅卜藏丹津叛亂,邊陲烽煙再起。其寵妃年貴妃的哥哥年羹堯被任命為撫遠大將軍,坐鎮西寧指揮平叛。年羹堯運籌得法,速戰速決,于雍正二年初大獲全勝,為雍正立下不世之功。可以說,沒有年羹堯雍正的皇位是坐不穩的。

雍正在給年羹堯的奏折上朱批,稱年為“恩人”,感激、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年羹堯升為一等公,再賞給一子爵,由其子年斌承襲;其父年遐齡則被封為一等公,外加太傅銜。這時的年羹堯成了沒有王爵的西北王,權勢不在當年的“大將軍王”之下。雍正二年十月,年羹堯奉旨進京,雍正給足了他面子。文武大臣郊迎,王公以下皆跪,年羹堯黃韁紫騮,安坐而過,對同僚們看都不看一眼。雍正稱贊他“公忠體國,不矜不伐”,“內外臣工當以為法,朕實嘉重之至。”

做臣子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到了盡頭。

接下來情勢急轉直下,三年二月,年羹堯奏折中把稱贊君王勤政的“朝乾夕惕”寫為“夕惕朝乾”,被雍正抓住大做文章,隨后被奪兵權,降為杭州將軍。隨后,雍正提出,“糧莠不除,嘉苗不長,年羹堯之逆黨私人,即一員亦不可姑容。”在此論調下,“年黨”也被打垮。

一年之間,從極榮到喪命,真正是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樓塌了。

年羹堯

二、冤家聚頭

那么,料理年羹堯案,雍正靠的是哪些人呢?

深諳用人之道的雍正特別善于挖掘人性中的陰暗面,他用的正是年羹堯的宿敵——蔡珽和李紱,兩人之間又以蔡珽為主。

能夠成為年大將軍宿敵的,當然不會是等閑之輩。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奇妙,看到了開頭,猜不到結尾。蔡珽、李紱與年羹堯淵源由來已久。

當時還是雍親王的胤禛表面上一幅“富貴閑人”的做派,好像淡泊名利,只愛好與僧道為伍,但暗地里,他也破壞康熙不許結黨的規定,千方百計招攬官員擴展力量。

蔡珽時任禮部侍郎,雍親王招他來見,蔡珽以身居學士不便往來王府辭謝。年羹堯在康熙六十年進京時,胤禛令其代表自己往請,蔡珽仍不就招。次年蔡珽往任四川巡撫,到熱河行宮陛辭,胤禛也在,蔡珽就由年羹堯之子年熙引領晉謁胤禛。時任左副都御史的李紱與蔡珽是至交,便也被介紹給胤禛。可以說,這三個人都是在康熙朝就投靠胤禛的為數不多的朝臣。

到了雍正上臺,他們本該互相抬轎水漲船高才是,卻偏偏要內斗。這種內斗,和現在的辦公室政治一樣,有的時候是利益之爭,但更多時候是性格導致的摩擦。

這不得不提到年羹堯個人的性格問題。你看,在他的黨羽中幾乎沒有出色的人物。雍正最親厚的十三弟胤祥主動與他交好,請他做客,他很看不上人家,說是“怡親王宅第外觀宏廣,內里卻草率不堪,矯情偽意,其志可見!”

他與隆科多也合不來,害的雍正做了許多工作,稱隆科多為“圣祖皇考忠臣、朕之功臣、國家良臣,真正當代第一超群拔類之稀有大臣”的,還把年羹堯的長子過繼給隆科多,希望兩人和衷共濟。

雍正很器重傅鼐,欲起用他,征求年羹堯的意見,年羹堯說傅鼐是曹寅的妹夫,起用他會使皇帝耳目雜亂。同為雍邸舊人,這卻成為兩人交惡的開始。

直隸總督李維鈞算是最有分量的黨援,但他的夫人是由妾扶正的,夫人早年認的干爹是年羹堯的家人(奴仆),所以,李維鈞也自認是年羹堯的家人。

可見年羹堯是個只能下交、不能上交的人。他只愿意受人趨奉,不能處理好同僚之間微妙的關系,誰要比他牛了他就嫉妒誰,仗著皇帝的寵信打擊誰。最后,他駕馭不了與皇帝的關系也就在意料之中了。未必是有反心,更未必有謀反的實力,但他種種做派表現出的貪權跋扈,自然引起了雍正的警惕。

年羹堯年羹堯二十一歲中進士,庶吉士出身,三十歲任四川巡撫,后一路升任四川總督、川陜總督,統領西陲軍政和民事,在仕途上可謂一帆風順,沒有受過任何重大挫折,年羹堯仗著有雍正護著、抬著,在川陜一家獨大,招致四川巡撫蔡珽的不滿。

年羹堯疏劾夔州知府販賣私鹽,蔡珽偏說那個知府是“四川第一好官”而力保他。李紱在雍正元年任吏部侍郎,當時正議敘捐造營房一事,排在第一名就是年羹堯之子年富,吏部官員紛紛趨炎附勢,要比照軍前立功從優議敘。李紱以違例為由,堅決不同意。年羹堯顏面掃地,由此痛詆九卿,切責吏部,怨恨李紱。雍正二年二月,李紱就廣西巡撫任,保薦他的故吏同往,年羹堯卻說那人是人品不端的小人,打壓李紱勢力。年羹堯請旨在川陜“開采、鼓鑄”,蔡珽上疏朝廷稱“四川不產白鉛,開采非便”,雙方徹底翻臉。

年羹堯終于逮到一個機會,參劾蔡珽迫害重慶知府蔣興仁致死。蔡珽因此被罷官,經部議后定為斬監候,二年底被押解進京,而年羹堯的親信得以出任四川巡撫。

接下來就是戲劇性的反轉了。雍正把押解到京的蔡珽免于監禁,還特地召見他。蔡珽摸準了雍正的心思,主要講了兩點,一是年羹堯貪暴不法的種種證據,二是自己在任時與年羹堯的種種斗爭,而如今落獄完全是作為一個“反年斗士”而遭受誣陷。

雍正隨即傳諭,說“珽罪應如律,然劾之者羹堯,人將謂朕以羹堯故殺珽,是羹堯得操威福柄也。其免珽罪。”不但免罪,還特授左都御史,同年四月兼正白旗漢軍都統,七月任兵部尚書,八月署理直隸總督,九月調回尚書任,十月為經筵講官,他還是議政大臣,身兼五六個要職。蔡珽與年羹堯反目成仇,就把年往死處整。年羹堯接到自裁令,遲延不肯下手,幻想雍正會在最后一刻下旨赦免他,監刑的正是蔡珽,蔡珽對其嚴加催促,年遂絕望自縊。

雍正把年羹堯在京房屋一所、奴婢二百二十五口以及金銀綾綺首飾衣服器皿等物賞給了蔡珽。李紱取代年羹堯的重要黨羽李維鈞而出任直隸總督。


李紱(fu)

三、白虎之兆

年羹堯如日中天的時候,有個算卦的給他看相,說他爵位要至王爵。年羹堯自己卻說他出生之時有白虎之兆,是天上星宿下凡,應當還不止于王爵,五六年后又是一番光景。

雍正三年十二月初三深夜,一只白色老虎不知從何處來,突然出現在齊化門外。據目擊者稱,這只白虎從東便門上城,到前門,下馬道,直入年家。次日破曉時分,九門提督接報后率兵趕到,這白虎正趴在年家房頂上。官兵放槍驅趕,白虎受驚,從房頂竄下,躲入年家后花園中。官兵追至,無數刀槍一擁而上將白虎殺死。

雍正本來猶豫不決是否要誅殺年羹堯,得到奏報后,終于下定決心,“年羹堯,朕正法意決矣!如此明彰顯示,實令朕凜畏。朕驚喜之至。奇!從古罕聞之事也。”

于是,年羹堯被賜寓所自裁。

年羹堯所自稱的生時有白虎之兆不知是否確有其事,但他死在了白虎之兆上倒是真的。

是天意還是人為?也許只有那只被殺死的白虎才知道。

四、歸于塵土

那么,年羹堯被整完了,蔡珽和李紱又下場如何呢?

他們的命運需要放在一個更大的圖景里來看。雍正最反對“朋黨”,沒有哪個強主不反對朋黨。當康熙廢太子時,滿朝官員傾心于八阿哥胤禩,其中的漢人官僚絕大多數是科舉出身,胤禩的寬仁儒雅,也深得士人之心。這就造成雍正對科甲人的隱恨。在雍正四年他完成了兩個大規模的反對朋黨斗爭,徹底打垮了“八爺黨”、“年黨”,很成功。蔡珽和李紱無疑是獲益者。這種斗爭甫告完結,又出現了直隸總督李紱彈劾河南巡撫田文鏡案,引出第三次打擊“朋黨”事件,斗志昂揚的雍正帝將其定性為反對科甲官員“朋黨”的斗爭。就是在這次斗爭中,蔡珽和李紱在鬼門關走了一回。

雍正三年,李紱被任為直隸總督,赴京途中,得知雍正的寵臣河南總督田文鏡,視科班出身的官員為眼中釘,河南民怨不敢言。李紱是一代大儒,理學名家,特別看不上監生出身的田文鏡,直斥田文鏡“身任封疆,有意蹂踐讀書人”。這當然招致了田文鏡的忌恨。田文鏡不愧為老吏,找出反對朋黨的大題目,而且以科甲人為對象,把矛頭隱隱指向李紱,欲陷對手于非命。雍正果然引起對新的朋黨問題的注意,已隱約感覺到蔡珽、李紱等人有結黨之嫌,便以蔡珽領事多為由,先后解其左都御史、都統事,四年七月,解吏部尚書,十月,署理直隸總督降授奉天府尹。此時,在雍正眼里蔡珽已變為“一粗率輕薄,言過于實之人,況量淺舞巧,滿腔私欲”。

監察御史謝濟世于四年十二月上疏劾奏田文鏡,“營私負國、貪虐不法十罪。”雍正把他的奏章擲還,即不讓他參劾,他卻堅持,雍正大怒,說他所奏內容,與李紱的完全相同,顯然是受人指使,“公然結為大黨,擾亂國政,顛倒是非”,為了嚴懲這種結黨排陷傾害的惡習,將謝濟世革職,發往阿爾泰軍前效力力贖罪。

雍正認為謝濟世是受了李紱的指使,但沒有查出把柄,雍正仍不作罷,就以李紱在廣西、直隸任內事把他革職。蔡珽也因從前在四川巡撫任內事,部議革職,按律應斬立決,雍正令議斬監候。七年,謝濟世在阿爾泰軍營承認參劾田文鏡是受李紱、蔡珽的支使,雍正就把李紱投入監獄。

在整治朋黨中獲益,最終又事敗于朋黨,也算是個不小的諷刺吧。

好歹這兩位都得以善終。到了乾隆即位,李紱恢復官籍,蔡珽獲釋。蔡珽出獄后,再未任職,乾隆八年,悄然離世。李紱賜侍郎銜,乾隆十五年辭世。

不是冤家不聚頭,萬般紛擾終歸土。

前文參考:雍正與年羹堯,奏折朱批里的相愛相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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