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收到了房子的首付款，我心里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中介對我們說，取得后續房款大概還需要再等待10個工作日。雖然如此，由于后續款是銀行直接打到我們的賬戶里，所以風險和變動性幾乎可以算是零了。
在一二線甚至一些火爆的三線城市，賣房應該說是很輕松的一件事。倒是買房，每每跟擠破了頭一樣。但是，在我們這樣一個經濟類型單一、又沒有什么人文風物的三線末端城市，賣房的感受簡直無法形容。
首先是房源多。隨便打開58同城或者其他二手房交易網站，品類相似的房子比比皆是。相同地段、相同面積甚至相同格局的房子一抓一大把。作為買家，可選范圍很廣。只要有時間，慢慢轉慢慢看慢慢砍（價），總能挑到性價比都好的房子。另外就是不管什么區域，新房也如同雨后春筍般遍地開花。這幾年小城經濟整體下行，開發商們拿了地，也不敢放著不開發，一棟棟高層一幢幢別墅，穿插在新舊街市之中，各種房產廣告鋪天蓋地，讓二手房賣家更加被動。
其次是價格亂。不用說二手房了，連一些新開盤的樓房都在打價格戰。有的開發商為了爭奪客源，甚至不惜用超低的開盤售價和優惠的貸款利率來吸引客戶。有的新房價格甚至標的比二手房都低，簡直讓人崩潰。二手房市場也是魚龍混雜，同一個小區的房源，每平方價格能差出1000元。大家為了能及早出手，也是拼了。
再次是買家少。這是最根本的因素。我們這個小城，經濟支柱產業非常單一，城市人口50%都依賴于資源開發和二次加工。這幾年資源產業整體下行，導致許多小型企業面臨破產。有次我聽市勞動局的人說起，近三年從小城里離開的人超過了20萬。20萬對于北上廣深可能沒有任何影響，但對于我們這個中心城區只有150萬人的城市來說，是七分之一的人口啊。而且離開的人，絕大多數都是30歲以下的青壯年。這些人口，對于買房市場來說，是實打實的主力軍啊。現在到小城來買房的人，差不多都是周邊縣區的人，以前在縣區買房也要好幾十萬，現在同樣的錢數也能在城市中心買個房了。
我們賣掉的住房是十年前開盤的商品房，小區位置不錯，生活極為便利，附近小學和初中也是本區比較好的。但因為沒趕上房價走高的好機會，所以，自從做出了出售住房這個決定以后，我們差不多每天都會被無情的現實啪啪打臉。
一開始，我們還對現實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覺得自己住房的位置又好、樓層又好，賣個好價格絕對不成問題。那時我們還不想找中介，希望“萬能的朋友圈”能幫忙把房子也推銷出去。可是，我和老公在各自朋友圈里多次推送之后，連個問價的都沒有。我們以為是自己的朋友圈不夠廣，就又找了幾個朋友幫忙發送。好歹算是招來了兩三個問價的人，一聽我們的報價就不再聯系了。
老公不死心，又親自印了一些廣告在附近的小區里發放。還好，又有幾個人打電話來詢價。其中還有兩個表現出很大的興趣，既詢了價，又問清了小區地址和房屋位置，似乎有購買的意向。但是，老公等了又等，幾個星期過去，那幾個貌似有意向的人也沒再聯系。
沒辦法，我倆商量著還是找中介吧。雖然要支付一定的中介費，但總比無人問津強些。我和老公就各找了一個中介，問清了各種費用，拍了照片發過去。然后中介也沒了動靜。好不容易熬過半個月，兩個中介那里都紋絲不動。打電話過去詢問，兩邊中介的反饋出奇一致：價格偏高，沒人感興趣。
那就只能降價了，我們先降了五萬，覺得這已經夠低了吧。中介卻警告我們，這個價格對于十年的舊房來說還是偏高，最好能再降點。我們覺得顏面上實在過不去，就又緩了緩，等過了一周又降了一些。
降的這么多了，總該有人買了吧。謝天謝地，中介終于給找來了一個客戶。客戶帶著一大家人跑來看房，好像很有意向的樣子，但一張口又要砍掉五萬。我和老公覺得難以接受，就想再等等。畢竟價格已經挺低了，總歸還會有別人看吧？
但是，即使我們24小時開著手機等電話，就是沒有第二個買家出現。好不容易我這邊的中介弄了一個客戶來看，看完了就走了，連價格也沒問。
沒辦法，老公又去找他那邊的中介。這下我們更被動了，價格不可能再提升了，最大的擔心是，萬一對方變卦了，價格是不是還要降啊。
謝天謝地，中介還算不錯，沒有給對方變價的機會。雖說這樣，可是一天不簽合同，這事就不能算落地啊。對方說手頭資金緊張，要等一段再簽合同。這次是我們和中介都著急了：中介也擔心自己的中介費會跑掉啊。
好不容易等到兩周前，買房人跟我們簽訂了意向合同，交了定金。這下中介放心了。可我們的心還懸著呢：定金才幾萬塊，中介費是沒問題了，可房款才是大頭啊。
在惴惴不安中又等了兩周，買房人終于湊夠了首付款，同意正式簽約辦手續。沒想到辦手續更麻煩。
我想國內最牛、最不怕沒事做的單位就該是房產交易中心了，就連我們小城市的一個區域交易中心，每天開門前等待交易的人就已經排到馬路上了。
由于請假的緣故，我們被劃定的交易時間是下午。下午沒到上班時間，我們和買房人就在中介的帶領下，沖到房產交易中心門口等著。大門一開，大家都急著往里面跑，努力去爭取最早的號。柜臺里的工作人員不慌不忙的整理著東西，全然無視大家瘋狂的搶號神態——估計早就司空見慣了。
由于有中介帶著，我們省卻了許多煩惱。中介眼疾手快搶了個號碼，就帶著我們跑到最先辦手續的窗口。之前他早已將我們買賣雙方的證件和資料復印完畢，所以只需要按照要求填寫表格就行了。每個窗口都要我們買賣雙方四個人共同簽字、按手印，還要奉送上填寫無誤的表格和各種復印件。
中介熟門熟路，無須多問工作人員，為我們節省了不少時間。許多自行辦理手續的人就比較麻煩，不斷被工作人員要求復印各種資料，還要糾結怎么填表，多問一句就被摔臉色。
有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多問了幾句，被工作人員懟了一番，當場惱羞成怒，差點隔著柜臺把那個女孩揪出來打。女孩也毫不示弱，面對著比自己高出幾頭的小伙，仍然面無懼色的對罵。在那個柜臺辦理業務的顧客越聚越多，他們兩人的爭吵不停止，業務沒法辦理。大家都一臉焦慮，卻無可奈何。
辦完倒數第二道程序，需要等待市局那邊的電子批復才能繼續辦理。在等待的期間，中介就催促我們到附近的銀行辦理首付款交接手續，因為下一步又要用到銀行的轉賬證明了。我們就趕緊跑到銀行。
銀行也是人滿為患。我們取了個號碼，前面有7個人。等了15分鐘，一個人的業務也沒辦完。坐在柜臺前的人好像長在那里了，紋絲不動。我們時間有限，不敢久待，又去找大堂經理。反復跟大堂經理溝通半天，她才勉強同意給我們在自助服務機上操作。操作過程無比簡單，我都懷疑她是故意讓我們去取號排隊的。
轉完了賬，買房人讓大堂經理打印轉賬憑證，卻被告知大堂打印機壞了，需要到貴賓區的9號柜臺打印。我們不敢耽擱，趕緊跑到9號——前面還有3人。又等了半小時，才把一張無比簡單的轉賬憑證打印件拿到手。
顧不上吐槽銀行效率，我們又趕緊跑回交易大廳。市局的電子回復還沒到——估計坐的是牛車。一直等到4:50，讓我們望眼欲穿的電子回復才拿到手。
中介長舒一口氣，說這就沒問題了，只需要辦理最后一步就完成了。沒想到的是，剛走到最后一個柜臺，工作人員眼皮也沒抬，一句話扔過來：“今天不辦業務了，明天再來吧。”
what？我沒聽錯吧。距離下班還有整整10分鐘，就不辦業務了？中介也不愿再跑一趟，趕緊低三下四的央求工作人員給我們把這最后一步辦了。
小姑娘撇了我們一眼，說：“又不是只有你們沒辦。后面那些排隊的都等著呢，我還能都辦了嗎？”
中介繼續央求，小姑娘干脆把電腦一關：“市局那邊系統已經停了，我想辦也辦不了，你們趕緊走吧。不然一會兒我叫保安了。”
“我去！我們怎么了？叫保安來趕我們。”我也惱了，拿出電話就給市風熱線投訴。
中介卻趕緊過來制止我，讓我不要投訴。我奇怪了，這樣的工作態度還不投訴？沒想到中介說：“姐姐只跟她打這一回交道，自然不怕投訴。可我們是天天在這里混飯吃，投訴了反而更麻煩。”
老公也過來勸我，說別讓中介為難。我只好憤憤的扣掉電話。
既然沒有辦完，第二天一早又不免要過去排隊。我們又一次重復前一天的行動，只是這回換成早晨。在瑟瑟的秋風里站了大半小時，終于又沖進大廳搶到一個靠前的號碼。
中介還有別家交易要做，所以緊趕慢趕把我們的手續辦完。好在前一天不過只留下個小尾巴，辦理的速度倒也不慢。
從房產交易中心出來時，中介把買方的尾款欠條拿給我們，還特意再次叮囑我說：“姐姐不要跟他們生氣，也別投訴他們了。”
我笑笑說：“但愿以后再也不來這里辦事了。”
買房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雖然還有一筆尾款未收到，但起碼不需要我們再受這種為難，我也長舒一口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