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傍晚,彥少瑾的母親吳琴來了公寓,她進門就看見茶幾上的紗布和碘伏。
“少瑾,你打架了?....傷到哪里了,讓媽看看?!?/p>
“沒事,小傷…”彥少瑾若無其事地說。
“小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都變成什么樣了…當年那個讓媽媽驕傲的孩子,到底去哪里了”
“打架斗毆,惹是生非,學也不認真上,你看看你自己現在的樣子……和外面的流氓地皮有什么區別?....”
彥少瑾這兩年的渾渾噩噩,讓吳琴著急又難過,她知道兒子有些事情還未想通,她在心里一直相信,也在等待他會“變回來”的那一天。
此時,當她得知他又受傷,還表現的如此淡漠,吳琴壓抑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了。
“你不知道么,你張大爺家的孫子,在十四中,就是因為打架斗毆,被抓進去了,要關6年,6年啊,少瑾,你知不知道,人,有幾個6年?這意味著什么?人家那是從小沒人管,底子就惡劣....但是,少瑾,你不一樣的,你以前是那么的優秀....”吳琴越說聲音越大,到最后變成了哭腔。
“他從小沒人管?你看看,咱家現在,跟家破人亡有什么區別!?我就有人管了?你回來干什么,過你們甜蜜的小日子去.....”
吳琴,一個巴掌扇了過去。
彥少瑾撈起外套,奪門而去,門被重重地摔上!
今天是周末,學校沒有人來上課,只有足球場和籃球場有幾個男生在玩球,彥少瑾漫無目的地游蕩,不知不覺從學校走到了石橋。
他站在柳樹下,摸出了一根煙點上,他望了一眼那個院門。
彥少瑾 OS:她正在做什么?
他盡可能地去玩耍,就是避免讓自己感覺孤單,所以他不喜歡閑下來。而此時,他有家不能回,學校也沒有人。
他已經記不得,曾經那個其樂融融的家庭周末,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父親也好久沒有來電話了,至少吵上一架,也能感覺到自己是還被他惦記的。
周末,三姨出去打麻將了,家里沒有人。祝竹在房間寫了一會作業,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走到窗前向外望,天色已暗,白天的陽光很充足將玻璃上的霜花融化,透過窗戶,她看見柳樹下站著一個人,那是....
祝竹OS:是,彥少瑾
祝竹匆忙披上大衣外套,睡衣睡褲來不及換,穿著棉拖就跑了出去。
“彥少瑾?”祝竹大聲的喊他,彥少瑾定睛一看,是她。
院門被打開,透出一束光,她站在院門口揮手喊他,溫暖的感覺此刻瞬間融化了他心里的那塊冰。
“你,是,是來找我的?”因為跑得有點急,她輕喘著氣。
“哦....不是,我,正好路過....”
“哦,呵呵”祝竹尷尬地笑。
“你在做什么?”彥少瑾扔了煙頭,踩滅了煙蒂。
“我,剛寫完作業....你,吃了么....想不想吃,麻辣燙?”祝竹瞪著大眼睛,笑著問他。
“嗯,行!”
祝竹讓彥少瑾等她一下,她去換衣服。
兩個人來到了三中門口的一家麻辣燙店。
“這家麻辣燙,超好吃,上初中的時候,我就經常來,差一點為了這家麻辣燙,想過考三中…”
“后來,怎么沒考?”彥少瑾問。
“麻辣燙和畫畫,我當然還是選擇后者!”
“呵”彥少瑾笑,他帥氣的臉,笑起來是溫柔的!
“為了白老師,為了考藝術,五中是我必須要來的...”祝竹補充說。
“未來,想考什么學校?”彥少瑾很想知道答案,卻問得很隨意。
“想考C大的服裝學院,這個專業的院系,在國內院校里,能排上名,很不錯…”
“那,你呢?”祝竹小心翼翼地問他。
“混著唄,能不能畢業,還說不準....”彥少瑾若無其事地吃著面。
吃完麻辣燙,彥少瑾送她回去。
入夜了,天氣更寒。
“彥少瑾,謝謝你....”祝竹說
“為什么?要謝....”
“很多,總之,就是謝謝你....彥少瑾...”祝竹想了想,接著說:
“彥少瑾,C市很不錯,還是省會,不管怎樣,如果有機會,咱們都應該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L市太小了,小到…人們都變得很閑,人一閑,就會放慢身邊的時間,放大身邊的悲傷....其實……也許...我們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幸....”
傍晚,彥少瑾回到公寓,母親做了一桌子的菜。母子倆相對無言。彥少瑾吃過了,但是他沒說,就只是坐下來,靜靜地吃。
“少瑾,媽媽買了啤酒,咱倆喝幾杯?”快吃完的時候,母親打破了沉靜,竟然提議喝兩杯。
這是母親第一次主動提議要喝酒,之前都是不讓他抽煙、喝酒,天天嘮叨。
“嗯…行…”彥少瑾先是一愣,然后回答。
母親倒了兩杯酒,端起來自己先喝了一口:
“少瑾,有些話,媽媽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和你爸爸,早在你小學的時候感情就已經破裂了,那時候,你還小,為了你,我們勉強一起生活。但是也提前說好了,在你沒有成年前,彼此在外面都不可以有二心,等到你長大一些,兩個人還是無法一起生活的話,就離婚......”母親說完,又喝了一口。
“后來,你爸爸在工作上遇到了他現在助理,那個女人溫柔、賢惠,脾氣也好。兩人長時間一起共事,產生了感情。媽媽自己知道,我身上的問題很多,我脾氣急,又不懂得體諒你爸,我脾氣一上來,話不饒人,每次都深深傷害到了你爸爸。我很清楚:媽媽不善于溝通,很多時候想要說的話,硬著臉皮就是不開口,時間久了,我和你父親的隔閡越來越大。但是,你父親一直包容我,在任忍中度日....”
“少瑾,每一個人的人生都不是順風順水,把最糟的狀況指數降到最低,是父母能給孩子最大的愛,沒有人能預知未來,我們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很多事情做的不夠好,我們也是在學習和成熟,這個跟年齡無關,都說活到老學到老。人,是在一直成長的,每個人從出生到死去,都在變,我們需要接受這種改變,作為父母,更需要雙方有深入溝通,然后,彼此接受這種改變,從而相互扶持和輔助....”
“當初,我和你父親的愛是真的,現在,不愛也是坦誠的……人生不會一直春風得意,有得、有失,有起伏,才是人生的常態。
我們的這段婚姻,我們為了彼此,也為了你,為之努力過,但是終究無用。你未成家,可能還無法理解媽媽說的這些話的意思。
但是,你絕對不可以自暴自棄,父母的婚姻是失敗的,但是,你不是失敗的,你是那么的優秀....”
媽媽再次舉起杯子,喝了一口,此時她的手有點抖:
“你從小聰慧、懂事,不管做什么事,只要稍微努力一點,就可以做到很好……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還有更多更美好的事情,在未來等著你....嚴謹,你必須為自己負責…等以后有了家庭,還要為你的家庭負責!”
彥少瑾耳邊響起祝竹的話:
L市太小了,小到,人們都變得很閑,人一閑,就會放慢身邊的時間,放大身邊的悲傷..也許...我們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幸...
“媽媽,希望你能選擇正確的路,去走,媽媽和爸爸沒有在一起,但是我們會永遠支持你,愛你…”
“嗯?!睆┥勹c了一下頭。
“跟媽媽碰個杯吧?”吳琴端起酒杯,示意跟兒子碰一下。
彥少瑾遲疑了一下,然后端起酒杯。
周末,表哥從B市回來,大學寒假放的比較早,跟表哥還有二姨家的表妹,二舅家的表姐,約好周末去看姥姥。
姥姥家在郊區,坐車要2個小時,山路崎嶇很顛簸,但是,“來姥姥家”這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樂此不疲。
姥姥看見孩子們來,開心的合不上嘴。姥姥的院子和大舅的院子挨著,平時互相能照應,子女們稍微安心一些。
這種北方的農家小院子里,都有自己打的水井,平時喝得都是井水,冬天,要先往壓井器里灌一些熱水,把水引上來,再壓水,水才能上來,孩子們搶著壓水,弄得到處都是水,大家玩得高興,忘記了天寒地凍。
姥姥喜歡看他們鬧,任他們肆意妄為。
晚上,姥姥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大碴粥、蒸包子、蒸苞米、粘豆包、土豆燉小雞、豆角熬肉…這是農村的極品佳肴,大家撐得直不起腰。
晚上,姥姥睡在炕中間,孩子們躺兩邊,嘻嘻哈哈講小時候的趣事。
姥姥最疼祝竹,因為祝竹的父母常年在外面工作,爺爺奶奶那邊的親人又在外地,她是最缺少愛的那個小孩子。不管多大,祝竹在姥姥心里,也永遠是個孩子。
陪姥姥過了一天一宿,孩子們臨走時,姥姥把祝竹叫進里屋。
姥姥從炕頭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紅布手娟,慢慢打開,姥姥年紀大了,做事情手都有點抖,但是,一點都不影響她做好吃的,而且動作也很麻利。
紅手絹里面疊著幾張50和100元的錢,這是姨姨、舅舅們平時給姥姥的生活費,姥姥沒有地方花錢,就都攢起來。姥姥抽出幾張,慢慢地卷成一個卷,塞進祝竹的手里:
“竹竹,姥姥知道,你爸媽不在身邊,你最苦了,姥姥也不在你身邊,姥姥給你點零花錢,平時買點好吃的,別傷心,要開心.....”
“姥姥,我不要...我有錢...”祝竹塞回去
“聽姥姥話,拿著,你爸媽也就快回來了,唉,他們也都是為了你,才出去工作的,你心里,別怨他們,哪個父母不想陪著自己的孩子呢?!”姥姥的眼神看向窗外,祝竹知道姥姥也想她的孩子們了。
“姥姥知道你最乖了,放起來,放好,下次來,姥姥還給你們做好吃的....”
祝竹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知道如果她不收,姥姥一定心里不舒服。等以后她賺錢了,一定要加倍對姥姥好,帶姥姥出去看世界,去玩。她緊緊抱住姥姥,很久很久,不肯松開!姥姥輕輕拍她的背!
周一升旗儀式,萬主任臺上講話:
“同學們,后天就期末考了...”
“唉...又考試...”操場嘆氣聲一片。
“然后,再兩天,放寒假...”
“哦。..哦...哦吼..”操場立刻沸騰起來。
“唉...”老萬無奈的搖頭。
“安靜了!....我,對于上周六大批量的逃課現象,給于嚴重的警告和批評,具體是誰,我就不說了....”老萬也沒有辦法具體到哪個班級,哪個同學。
“我,嚴重地警告高三年級...高考在即,怎么這教室里,人越來越少?...教室里的學生,都沒有辦公室老師多!…”
“哈哈哈...”操場笑聲一片
“還笑!...?。俊?/p>
重復的話,我也不想再說了...你們不累,我都累了!....我,寧可看到你們在墻角底下抽煙,也不想看不到你們人...”老萬一定是被逼到不行了,這也能容忍!
“哈哈哈...”惹得操場上又是一片嘩然。
祝竹OS:是呀,還有9個月。
祝竹抬頭望了一眼三樓的窗。以后就看不見他了!
一月,北方進入極寒,放假前的期末考來了。
這幾日,祝竹也不怎么去畫室畫畫,主要精力都放在文化課上,表哥回來后,幫她抓緊加強理科課程。但是好像還是不佳,祝竹期末考最后的成績:文科幾近滿分,理科拖了后腿,總分下來,班級排名17,年級排名慘不忍睹。
高三沒有期末考,基本就是做卷子,每天都很多卷子要做,放學后,彥少瑾把積攢在教書桌里的卷子一起帶回公寓,這么多沒完成的卷子,賣錢也得有幾十斤了。
晚上,彥少瑾的傳呼機響了,是他父親的來電,他穿好衣服,跑出去打公用電話。
連續幾日,祝竹都沒有看見彥少瑾。
傍晚,祝竹跑去小賣店,這次的代賣人是一個學姐。
“哎?妹子,你,沒去畫室畫畫?”
譚放正站著看屋里打牌,他聽到祝竹的聲音,轉身看見到了她。
“嗯,沒去,期末考試考得有點慘...”祝竹皺著眉頭說。
“要不,我給你補補課?”譚放又逗她。
“譚放,你不要誤人子弟啊...”關肖的聲音從里屋傳出來,他在里面打牌。
“啥叫誤人子弟?我高一成績還是不錯的...”譚放抬起腳尖,頂了一下關肖的腰。
“你是指體育?”
“哈哈哈...”屋內傳來笑聲。
“譚放...”祝竹擺擺手,小聲召喚他。
“嗯?”譚放慢悠悠走了過來,還不忘用腳尖補頂了一下關肖的腰。
“嗯?彥少瑾,最近都,沒看到他...”祝竹小聲說。
“哦,他呀...去約會了...”譚放彎下腰,壓低聲音,還神秘兮兮地說。
“...哦...”祝竹點了一下頭。
“逗你的...他沒對象!…他,只有個學妹…”又補充了一句。
“呃...”祝竹
“呵呵...他去H市了,他爸那邊有點事,具體我也不清楚,可能還要兩三天回來吧…”
“哦..這樣啊...”祝竹笑著點頭。
“放假之后,有聚餐,找你吃飯?去不去?”譚放問。
“好”祝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