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運不昌佛教式微的民國時期,作為律宗大家,弘一法師不僅身體力行,也戮力傳播戒律對于修行的重要性。這本書是弘一法師出家后的佛學雜文、演講稿以及出家前的一些題跋匯集,不失為初入佛門熏修者想要對佛法的要義、宗派及修持等有所了解的好書,亦可受教弘一法師的才情。
比之古代高僧大德的言論事跡,作為近代高僧,弘一法師對佛法的示現(xiàn)讓人更覺親近,雖然他文學功底極深,文集中無論白話文、古文、詩詞歌賦皆信手拈來,出家前所寫四字駢文,文采飛揚,直追魏晉的風清骨峻,而出家后文風卻歸于素樸古穆,不玄談闊論,而善從身邊的小事或感悟入手,自度度人,讓人覺醒到佛法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高深,但也不易行。唯有依戒依法,長養(yǎng)慈悲心,“彼即丈夫我亦爾”,即可有成就。
法師的學問既采眾家之長,又一門深入。其佛學淹博,所講法門,皆能互相比照,盡顯圓融無礙。落于實際修行,對出家眾及在家人唯淳淳囑咐應注意以下幾點:
一為惜福。弘一法師自言一生嚴守戒律,生活異常儉樸,在豐子愷的《我與弘一法師》、《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弘一法師》兩文中,尤其陳星的《弘一法師在白馬湖》一文中亦有詳細的記錄。讀之,法師清矍素樸的形象朗若星辰,如在眼前。而弘一法師文中回憶印光大師的日常生活,亦是克己惜福的典范。
二為懺悔。“臚列夙世及今世所染之惡習,逐一改之。”修行的意義,大致也就在此吧。自凈其意,是諸佛教。法師重點指出“受戒”不意味著“得戒”,提醒大眾用《占察善惡業(yè)報經(jīng)》來懺悔自身,切莫因已受戒而生貢高我慢之心。
三為持戒。學佛之人當知戒定慧為次第漸進的三無漏學,而“戒”為根本。深信因果發(fā)菩提心,不僅要誦經(jīng)念佛于課業(yè)精進,以斷身口意三業(yè),亦要身體力行,不辭勞作,方能身心勤勉。持戒的好處,當真深者見深,淺者見淺,實在取決于個人的心志與知見。
四為精進。書中第三部分系法師校勘經(jīng)本的說律解經(jīng)題記,清晰可見法師治學之嚴謹、涉獵之廣博。而他教育弟子們之用心與嚴格,也是很少見的,但其行嚴苛,其心卻又極慈悲柔軟,“好似良師復好似嚴父”。以前讀亦幻法師的《弘一大師在白湖》,中有一句當時甚為入心:“……現(xiàn)代登座談玄的大德,徒涉博覽,落于宋學漢學家的空泛窠臼,實是失卻佛教本來面目……”而弘一法師自始至終,在家出家,言傳身教,其精進穩(wěn)實、清肅嚴正都是佛教界的楷模。
五為自尊。要以正信培養(yǎng)信心。書中法師在安海金墩宗祠的演講令人受益良多。他一一破去世人對佛教的誤解,所釋十疑為佛法非迷信、非宗教、非哲學、非違背于科學、非厭世、非不宜于國家之興盛、非能滅種、非廢棄慈善事、非是分利、非說空以滅人世,一席話如燭照暗室,言簡意賅,有理有據(jù),字字珠璣,真乃明師!
讀弘一法師的書,如賞弘一法師的字,總能覺心底一片清涼,實乃光風霽月的曠世高僧。法師曾給自己取了一個“二一老人”的名字,其意取自兩句清代詩的首字,焦亮的“一事無成人漸老”以及吳梅村的“一錢不值何消說”,作為對自己一生的評價。一個在藝術(shù)、修行、品格上都有著令人高山仰止的成就的出家人如此評價自己,名聞利養(yǎng)如煙云消散,其靈魂之清明、姿態(tài)之謙卑,天光水月,已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