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國，又落起了雨。窗外是一株很高的芭蕉樹，雨點打在碩大的芭蕉樹葉上，敲出陣陣悅耳的旋律。
我就在這種和諧的大自然音樂中從誰能里醒來，不想起床，腦海中反復咀嚼起那些描寫芭蕉的詩歌。
想起李商隱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時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想起了中國漢代的民間器樂曲“花開堪折只須折，莫等無花空折枝。悠來女子眼光淺，陋樹狂蜂在玉前，近水樓臺先得月，雨打芭蕉抱狼眠”；
更是記起了那首很傷感的《長相思》“人生聚散如浮萍，音訊飄渺兩無情。獨坐窗前聽風雨，雨打芭蕉聲聲泣，遙請驚鴻問故人，他鄉獨闖可安否，莫忘遠方思友人” 。
在中國，雨打芭蕉，總是惹人愁惹人思，這種文化意蘊，使得我不自覺地憶起很多事，想起很多人。
我的床頭柜上放著好些書，我在聽雨的當兒，坐直身子，開始翻看一本我很喜歡的詩集，這是一本正方形的雙語詩集——愛爾蘭詩人葉芝的《葦風間》。
看看扉頁上的文字--“2005年5月4日購于文友書社”。想想看，一晃12年過去了。
我一直都不是一個中規中矩的學生，高中不是，大學就更不是了。不管在什么時候，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放任自己的心情，去各種書店書城看書買書。
我不太習慣拘束的生活，厭煩那種死氣沉沉的為了考試而考試的讀書生涯，所以，沒有記錯的話，這本書是高中一次摸底考試后開小差去書城買下的。
買這本書時，我還不知道葉芝，只是被第一首詩深深吸引：
“多少人曾愛慕你青春嫵媚的身影，愛過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而唯獨一人愛你那朝圣者的心，愛你日漸衰老的滿面風霜。”
這是葉芝很有名的詩歌--《當你老了》里的一段，水木年華很有才，在他們的主打歌《一生有你》中引用了葉芝的整首詩歌的意蘊。
二
我就坐在床上，靠枕放在身后，外面是潺潺雨水流過芭蕉葉的聲音，我再一次翻開這本詩集，被這一首《當你老了》再一次吸引。
青春的心不愿去面對蒼老，靠近死亡，光潔的面龐也無法想象層疊的皺紋，如銀的白發。然而，生命是如此沉重，歲月又是如此無可奈何，一切都無法抗拒，這就是命運，衰老甚至死亡是生命的最終歸宿。
我們都會老去，我們該如何面對未來，這是一個問題，一個永恒的問題，葉芝用這首詩給了我們答案。
永恒的愛是超越時空的，無論蒼蒼白發，還是滿頭青絲。愛罩上了歲月朦朧的光環，越顯溫存，也越發沉重。歷經了時光的磨礪，愛如潺潺的溪水，在清幽的森林里靜靜流淌。
我覺得，詩是愛的孿生姐妹，詩沒了，愛的激情也會消失。生活里如果沒有詩，生活里如果沒有愛情，我們如果必須光腳走路，就讓靈魂留一個出口，去歌唱沉落在遠方的愛情。
三
只是，在這個時代，在這個靈魂跟不上步伐的年代，愛情太多時候都被當做了一種游戲。這種游戲發生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人們從一個懷抱走進另一個懷抱，相遇到離開，都還來不及分清彼此的氣息。
我們都在質疑真愛的存在，同時我們內心中其實也都在渴望著真愛，不然我們不會被《泰坦尼克號》這樣的電影打動。
我們只是都很悖謬地生活著，否定著我們所肯定的一切，這樣我們無法快樂，我們無法看到內心深處的自己，我們都在背著自己給自己制造的十字架，放縱愉悅著我們的肉體，卻并不快樂著我們的靈魂。
沒錯，愛情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只是我們都在問，到底我們的心出了什么問題，什么樣的愛才值得我們去投資，什么樣的愛才是長相守的愛，我們又如何去判斷愛情的真情或者假意。
那么，我想葉芝的這首《當你老了》就給了我們最好的答案：“多少人曾愛慕你青春嫵媚的身影，愛過你的美貌出自假意或者真情，而唯獨一人愛你那朝圣者的心，愛你日漸衰老的滿面風霜”。
是的，如果有一個人愛你不是因為你的姣好容顏，不會因為歲月的雕琢而離去，如果一個人會愛上你的臉上深深的溝壑，如果一個人愿意欣賞滿面風霜的臉，那么，我們就可以把自己托付給他。
突然想起了杜拉斯，一位讓很多法國男子傾慕的特立獨行的女作家，一位28歲的男子在杜拉斯68歲時寫信給她，說“我愛你，一直都是，從我認識你，讀到你的作品的那天起，我覺得68歲的你才是最美的你”。
有很多人都會懷疑這名男子愛的真實，而我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當然，杜拉斯自己也沒有懷疑。
愛，是沉淀在歲月長河里的一種東西，是經歷過歲月洗禮而愈發幽香的東西，是一種靈魂層面的東西，既然它屬于精神的范疇，我們就不能用物質范疇來衡量。
只是很悲哀的是，因為物質的東西往往也是最經濟最直接的東西，所以，我們都寧可以犧牲精神而去換取靈魂的缺失。
愛情不是功利性的東西，所以，不要因為太多物質的上的束縛而錯過了屬于自己心靈伴侶，或者說，也不要因為這些物質層面的東西而出賣了自己的靈魂。
我愛你，愛的是你這個人，愛的是那個和你相關的一切，而不是任何物質的附麗。
讀葉芝的《韋風間》，被《當你老了》這首詩深深打動。
聲聲雨點敲打著簾外的芭蕉葉，“遙請驚鴻問故人，他鄉獨闖可安否，莫忘遠方思友人”，愿你，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