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情殤》第十一章 枯萎

第十一章 ? ?枯萎

過了正月十五十六,年才算過完了。正月十七,老師和學(xué)生都要返校了。新年新氣象,一切都是喜氣洋洋的樣子。上午主要打掃衛(wèi)生,院里的,操場的,辦公室的,教室的,宿舍的,在歡笑聲中,經(jīng)過一個寒假的風(fēng)塵仆仆的學(xué)校,立刻變得煥然一新。學(xué)生們相互交談著,老師們交談著,老師和學(xué)生交談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情感。

章燁顯得有點豐腴了。皮膚沒有了以前的干澀,紅潤而又飽滿,充滿了光澤。尤其是裸露的前額,光潔而緊致,就像唐三彩中陶瓷婦俑的前額。她的目光不再復(fù)雜,只有單純的快樂與幸福。她爽朗地和強越打著招呼,像一股清新的風(fēng)。強越的心痛了一下,緊接闐又恢復(fù)了正常。

邱曉雅似乎又胖了一點。她象往常一樣和強越打著招呼,大聲地笑著,就像元宵節(jié)的晚上什么也不曾發(fā)生一樣。可她的目光并不像她的聲音一樣清爽,是游移不定的,那笑聲也顯得有些夸張。強越也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自然直到下午的表彰大會結(jié)束,他們兩個誰也沒有多說一句話?!笆氯绱簤袅藷o痕,”一句玩笑而已,邱曉雅自嘲地笑了一笑,自己覺得臉上的肌肉生硬地發(fā)痛。

“只是一句玩笑而已。”強越自己笑笑,那笑很涼。

而這,又怎能逃過李瑋的眼睛,只是現(xiàn)在煩亂的心緒讓她無暇顧及而已。辛一甜從到校到現(xiàn)在,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看她的目光里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焦灼的熱烈,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想要把她撕成碎片的兇殘與冰冷,那冰冷就像千年的積雪,只要她一沾上,就會變成萬劫不復(fù)的冰雕。怎么了?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因為不在一個辦公室,所以章燁給邱曉雅發(fā)了一條短信: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說。邱曉雅打

個激靈,為元宵節(jié)年燈的事嗎?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難道也要像李瑋那樣,自己不要的東西也要占著?管它呢,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章燁笑嘻嘻地在甬路上等著她??匆娝鰜?,就上去一把摟住了邱曉雅的肩。“如實招來,我可都知道了?!?/p>

“招什么

呀?”

“招什么

呀?我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邱曉雅裝作莫名其妙的樣子。

“不說,是吧?我叫你不說!”章燁一邊嘻嘻地笑著,一邊去撓邱曉雅的癢癢。

“哈哈哈哈……”邱曉雅笑得喘不過氣來,臉也憋得通紅。

“我看你說不說,說不說?!闭聼钜贿呅χ?,并不停手。

“我投降,我投降,說,說,說……癢死了,”

章燁停下了手,興奮地看著她。

“你讓我說什么呀?”邱曉雅和剛開始一樣,又是一臉無辜的樣子。

“十五和誰去年花燈了,如實招來。”

“這個呀,強越唄!吃醋啦?”

“切!本小姐現(xiàn)在是有夫之人。不過,說真的,你不要錯過啊,千萬不要錯過?。〖蛹佑?,等著吃你們喜糖噢!”

“你快拉倒吧!不可能的事兒??!我們那是純粹的革命友誼啊!我們兩個可都沒那個心!”邱曉雅被自己的話刺痛了。

看著邱曉雅堅定的表情,章燁一下子就愣住了。為什么她這樣的決然呢?難道在十五的晚上,她給強越表白了,而強越拒絕了她?如果是因為自己而破壞了他們之間這份美好的感情,自己不是千古罪人嗎?

“曉雅你聽我說,如果是因為我,那大可不必。那些事,那些仿佛隔了幾個世紀的事情,從我答應(yīng)嫁給森的那一天起,就已經(jīng)埋葬了,埋在了記憶的最深處,而且加了封條,永遠不會再打開。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全心全意地做森的妻子,否則,我既對不起森,也對不起強越。如果是因為我,你選擇拒絕強越,那我寧可現(xiàn)在去死。我不騙你,活著很累,死卻容易得多?!?/p>

“你可別,這跟你沒關(guān)系,是我們現(xiàn)在誰也沒有這份心。也許以后會有呢。”邱曉雅笑著說,“到那時,你一定要多幫我喲!”說完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完了,她們相對著笑一笑,各自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章燁回到辦公室,敲敲強越的桌子,強越就跟她來到的辦公室門左邊的花池旁。

“你和邱曉雅怎么了?”

“我和邱曉雅?我和邱曉雅?”強越一臉的驚訝。

“別裝。你不會撒謊的。你的眼睛泄露了你的內(nèi)心?!?/p>

“我們沒什么

,真得沒什么。只是看了看花燈而已。”像做走賊被抓了一樣,強越的臉紅了。

“我已經(jīng)背叛了你,確切地說,是我們背叛了我們。所以,你不要再回憶以前的事情,更不要讓它束縛了你,不值?!闭聼畹穆曇衾餄M是凄涼,眼睛透過高高的樹梢,望向不知名的遠方,說得有那么一點的艱難。稍微停了一下,再提高的聲音,她不能再讓強越心痛了,當(dāng)他聽到自己說這些話時,心一定在痛。

“我已把你埋葬在歲月里,你在我這里已經(jīng)死了,死了,你聽懂了嗎?我現(xiàn)在要做的,是森的好妻子?!?/p>

“可是,我忘不了你?!睆娫降穆曇艉艿?。

“我知道,一只小狗小貓養(yǎng)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呢,何況人呢。你應(yīng)該把我也埋了,埋在心底的最深處。否則,你的一生都得不到安寧,我也是。如果因為我而影響了你和邱曉雅

,或者以后的別的什么女朋友之間的感情,那我也不會過得安穩(wěn),你懂嗎?”

“我們是不可能的,我并不喜歡她?!?/p>

“你撒謊,你提到她時的神情出賣了你。她也喜歡你,否則她不會在說你不喜歡她時幽怨地嘆氣?!?/p>

“不,我們是不可能的。”

“那好吧,那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guān)。”說完這句話,章燁向廁所的方向走去。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的淚水。極力地搓和他們,是因為自己的罪惡感嗎?還是真的覺得他們般配?還是為了給自己一個忘卻的理由?忘卻,強越結(jié)了婚,他就會從自己的記憶里刪除嗎?邱曉雅是一個好女孩,真誠、樸實、不虛榮。強越真的不喜歡她嗎?邱曉雅是喜歡強越的,她是在害怕,害怕強越忘不了我。天哪,老天哪,無該怎么辦?

看著章燁的背影,強越說不出的心痛。那背影好孤單,好孤單哪!如果只是為了忘卻而和邱曉雅結(jié)婚,對邱曉雅是不公平的,而且,結(jié)了婚,就可忘卻了嗎?不可能,也許章燁說的對,要埋葬那些過去。

辛一甜剛寫好一首《問》放在了李瑋的桌子上。

南飛的雁

是否能告訴我

你的歸期是在哪一朵春花開放時

好讓我

把雙眼掛在枝頭迎接你

向南吹的北風(fēng)

是否能告訴我

你將在哪個季節(jié)里逆轉(zhuǎn)

好讓我

把雙臂掛在云端擁抱你

前行的你

是否能告訴我

你會在哪一段路轉(zhuǎn)身

好讓我把雙腳等在路邊與你同行

李瑋看了,寫下兩首《答》

我的翅膀

只會有向南的羽翼

無論是繁花似錦

還是萬里雪飄

北方將再也見不到我的痕跡

我一路奔跑

響亮的口哨只會向南傳遞

無論晨鐘暮鼓

還是雪月風(fēng)花

北方將再也聽不到無的歡唱

我如花綻放的夢

只會在不斷延伸的路上

無論泥濘滿身

還是滿徑芬芳

我都將無暇轉(zhuǎn)身回頭翹望

我努力的南飛

只是因為

想在春暖花開時

為你銜來更多陽光的明媚百花的芬芳

我瘋狂地奔跑

只是因為

想在空氣干裂時

為你捧來一千倍的煙雨一萬倍的溫潤

我不斷地行走

只是因為

想在泥濘坎坷里

為你鋪一路安穩(wěn)寧靜與你同行

她看著,不知道該給辛一甜哪一首。找章燁看一下嗎?章燁一定是讓她給第一首。章燁曾經(jīng)說過,既然已有選擇,就要放手,就不要再給他無謂的希望,那將是一種不道德??伤霾坏?。她不會找章燁。她們之間的鴻溝已經(jīng)太深了?,F(xiàn)在,婚期都定下,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看著李瑋清秀的字,辛一甜笑了。她回答了他:與你相逢、與你相擁、與你同生。他們親密地如同以前一樣了。

2月13號,程遠打電話說這個周末要拍婚紗照了。該來的都來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切都該有一個了結(jié)了。李瑋約了辛一甜,來到門口的小吃店。

“我馬上要結(jié)婚了,我們分手吧。”李瑋盯著眼前的杯子。

辛一甜一句話說不出來,嘴唇抖動著。

“農(nóng)歷的四月二十八是正日子,我們分了吧!”李瑋聲音很低,有些害怕。如果他不答應(yīng),在婚禮上鬧可怎么辦?

辛一甜的眼睛血紅,仍然說不出一句話。

李瑋抓起凳子上的圍巾和帽子,匆忙地逃離了小吃店。她害怕極了,無論如何不能讓辛一甜的巴掌落在自己的臉上。

辛一甜終于能出來一口氣,臉色蒼白,他站起來,身子搖晃了一下。他重新坐下來,緩了一會兒,這才能夠站穩(wěn),試著走了兩步,沒問題,這才走出雅間。

辛一甜結(jié)了帳,一步一步捱回了學(xué)校的宿舍。他的腦子里現(xiàn)在什么也沒在,只有一片白茫茫的水。他的身子直挺挺的,像一塊木板摔倒在床上。強越今晚不在學(xué)校,秦老師不在,丁老師不在,他只剩下了一個人。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個人。沒有人能夠告訴他該怎么辦。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咚”的一聲落在的枕頭上,像是要把世界砸個大窟窿。他的意識開始漫流,看不清前面出現(xiàn)了什么,時爾清晰,時爾模糊。忽然有轟隆隆的雷聲,要把耳膜震破,忽然又遙遠得像在天邊。有山,有水,有面目猙獰的魔鬼,有慈眉善目的菩薩,有吐著長舌的白無常和黑無常,有李瑋甜甜的笑,突然她變成的表面獠牙的惡鬼,伸著沒有血和肉,只有一堆白骨的手向他的心抓

來,他的心痛得縮成一團,滴下來大滴大滴的殷紅的血。他大聲地喊秦老師,秦老師只是冷泠地笑著,他喊強越,強越笑得臉變了形,丁老師對他充滿了厭惡……有雷聲,有閃電聲,有刺耳的咳嗽聲,有狂暴的風(fēng)聲,有一大群惡鬼陰森森的笑聲和呻吟聲……

“啊!”辛一甜大叫一聲,醒了過來,頭是汗涔涔的,渾身似乎濕透了,有些冰涼。心不再隱隱地作痛。頭痛令人欲裂,再無法入睡。打開手機看一下時間,凌晨兩點半。有一條未讀短信,是李瑋十點鐘發(fā)過來的:你還好嗎?辛一甜苦笑一聲,又冷笑一聲,那笑聲比鬼不嚇人,又躺下了。

李瑋睡了一覺醒來,打開手機,沒有短信回復(fù)。“他不會出事吧?”她無法入眠,可她不敢去看一看辛一甜。她怕辛一甜因無法控制情緒而傷害到自己。“我該承受嗎?不,我不應(yīng)該!我已經(jīng)給他說過,只是沒有明確地說明而已,他知道程遠的存在!怪只怪他沒有把我說過的放在心上而已!怪只怪他頭腦簡單而已!這與我無關(guān),與我無關(guān)!”她抱著頭,一句句說著“與我無關(guān),與我無關(guān)……”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只剩下滿臉的淚水和小聲的抽泣。她無法說服自己,她用被子蒙住頭,合上眼,強迫自己睡,可是合上的是眼皮,合不上的卻是心!

一大早,辛一甜從頭痛欲裂中掙扎出來,騎上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向縣城奔去。今天是2月14號,情人節(jié),他要買一枝玫瑰送給李瑋。他沒有錢買一大束,他相信,感情不是用金 錢來衡量的。

筋疲力盡地從城里回來,第一節(jié)課已經(jīng)開始了。他沖向李瑋的教室——因為今天是情人節(jié),李瑋中午要和程遠吃飯,她把課和別的老師調(diào)了一下。辛一甜當(dāng)然不知道,回來一看辦公室沒有,一問,就直奔教室。

“當(dāng)!”一反常態(tài),辛一甜一腳踹開教室的門。學(xué)生們和李瑋都嚇呆了。

“我送你的情人節(jié)禮物!”辛一甜把玫瑰貼在李瑋的臉上。

“啪!”玫瑰被李瑋打落在地上。辛一甜一把拉攥住李瑋的手腕,將她拖出了教室。

剛出教室門,辛一甜一個反身,將李瑋的兩只胳膊拉過頭頂,兩只手死死的將李瑋的胳膊貼在墻上。李瑋一點也不能動彈,只是睜大了驚恐的眼睛,看著辛一甜漸漸俯下來的頭。

“說!為什么不嫁給我?說!你說!你說!”辛一甜咬牙切齒,仿佛要把她吃掉。

早有機靈的學(xué)生報告給了其他老師。幾位老師聞訊而來,拉走了辛一甜。他咆哮著,像一頭發(fā)瘋的獅子。李瑋緩了一會兒,終于“哇”的地聲哭出聲來??磥碚n是上不成了,臨時調(diào)成了別的課。穆校長和幾位女老師把李瑋送回家,好生安撫,并說,一定要處分辛一甜。李瑋一邊哭,一邊說:“不要處分他,都是我的錯,他太難受了,校長,你千萬不要處分他?!?/p>

強越和秦老師把辛一甜送回家,看他漸漸平息了,才離開,學(xué)校做出決定,李瑋和辛一甜都休假一天。

李瑋沒有耽誤和程遠的聚餐,同時收到了一大把的玫瑰,還有一盒巧克力。

辛一甜在自己的屋里悶了一天,不吃也不喝,也不說一句話。辛母干著急也沒辦法。

日子一天天過去,辛一甜的目光一天天呆滯,行為一天天離譜,話一天比一天少。沒事就死盯著李瑋,李瑋上完課就再也不敢在辦公室呆。上課時常常傻笑,有時大吼,有時一句話也不說。他不能再上班了,學(xué)校讓他回家休病假。

辛一甜精神失常了。

老師們常常去看他。強越、秦老師和丁一凡去得最多。見到他們,辛一甜就傻傻地笑,嘴里說著:“我給她玫瑰,她不嫁給我,我給她玫瑰,她不嫁給我……”除此之外,無論是誰,他都一概不理。

他的治療一天天繼續(xù),可是病卻一天天加重了。有時,一天水米不進,有時拿起碗來沒完沒了地吃,辛母就一邊哭

一邊奪下他的飯碗。更多的時候,他坐在地上或是矮凳上,叉開了兩腿,關(guān)埋得很低,仿佛要鉆進褲襠里。

日子過得不緊不慢。辛一甜開始罵他的母親,開始打他的父親了,有時穿一條內(nèi)褲滿街跑。

辛一甜瘋了。

而李瑋,她在掙扎著,為去不去看辛一甜掙扎著。她不敢一個人去,可是除了章燁,她不想選擇任何人??墒牵聼?,離她已經(jīng)那么遠了。她要給辛一甜說的話,也只能讓章燁聽。每天她都豎起耳朵聽親睹人們對辛一甜情況的描述,她沒有勇氣去打聽,確切地說,是她覺得自己沒有臉去打聽。她更怕在她打聽時,人們會冒出一句“多好

的小伙啊!解鈴還需系鈴人!”那她該怎么辦?

放學(xué)后,章燁把李瑋叫住,冷冷地說:“和我一起去看辛一甜?!崩瞵|知道那冷冷的背后是無限地理解,她知道自己不好意思去約她,就反過來約了自己。一路上,章燁沒說一句話。李瑋也沒說一句話。說什么呢?有時話太多,反而不知道怎樣開口,沉默是最好的選擇。

院門敞開著,迎面坐著一個人。光著腳,穿著一雙很臟的拖鞋?!扒锾炝耍焕鋯??”李瑋的心痛了。肥大的短褲褲腿向大腿根處褪去,頭深深地埋在兩腿間,一頭亂發(fā),沾了一些塵土。章燁呆呆地任淚水滑落下來。李瑋用手使勁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辛一甜!”李瑋像一座噴發(fā)的火山,聲音響亮而顫抖,但是她并沒有向前挪動自己的腳步。

辛一甜聽到聲音,慢慢抬起頭,下巴上和嘴唇周圍的胡子讓他看起來老了許多,胡子下似乎還粘著什么東西

。睜著一雙空洞而茫然的眼睛,過了一會無私,眼珠轉(zhuǎn)了下,有了一點光彩,雙手扶在膝蓋上,像一個老態(tài)龍鐘的老人,慢慢地,慢慢地,站起來,一步一步,緩慢地身李瑋和章燁走來。李瑋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章燁卻頂住了她的后背,不許她再后退。

辛一甜把臉湊到李瑋的跟前,似乎要貼到李瑋的臉上了,左右扭動著脖子,像在看一個怪物。突然他死死抱住李瑋,抬起頭,發(fā)瘋地喊著:“來了!來了!來了!”一邊喊,一邊哭,一邊笑。李瑋在她的懷里顫抖著,小聲地哭著。但是她沒有掙扎,她想,死了吧,死了吧,現(xiàn)在都死了吧!

辛一甜的母親剛從外邊回來,他去給辛一甜拿藥了,看到這情形,趕忙喊了幾位鄰居交辛一甜拖回屋里,然后鎖上門。辛一甜開始嚎叫,開始踹門板。

“走吧,走吧!”辛母一邊控擦著淚,一邊送出章燁和李瑋。

“來了,來了,來了……”從此,辛一甜的喊聲,哭聲,笑聲,就常常把李瑋從夢中驚醒,每次醒來,都是大汗淋離。

從那天開始,辛一甜不像以前那樣,只是在院子里或是屋里傻傻地坐著。他常跑到門口,呆呆地張望著,眼睛也活泛起來,有了一點點的光澤。然后一陣笑,一陣哭。晚上,他也常在院子里跺著腳,有時狂吼,有時似乎是在哼唱,有時是在嚎,“來了,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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