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里的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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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虛構

如有雷同

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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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客人是一個大學畢業兩年的無業游民。

當他走進房間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凝重,我開始有些好奇了,這個男人會有怎么樣的故事。

“您好。”我禮貌性地向坐在對面椅子上的他打招呼。

“嗯。”他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個字,態度顯得十分冷淡。

作為一個專業的訪談記者,我不可能讓彼此之間的對話冷場:“請開始講述一下您自己吧。”

他緩緩地抬起耷拉著腦袋,傴僂著的腰背也稍稍挺了一下,平淡地回復我:“我的資料不是就在你手中的稿子里嗎,不如你直接問點想問的問題吧。還有,別用您稱呼我,不自然。”

我有點驚愕,這是我第一次遇到如此一針見血的回答。

確實每次訪談之前,我都會把當天即將要來的客人資料閱讀好幾遍,“請講述自己”只是為了能有一個順利的開場罷了。

我頓了頓,良好的職業素養讓我馬上開始了新的交流:“據說你被一個女孩子前后綠了兩次,你是怎么看待這段感情的?”我清楚地知道,面對這樣的客人,說話太過于委婉和迂回,只會徒增他心中的反感。

“首先,我不喜歡綠這個字,有文化點,說是背叛吧。她是我在老家認識的,當時在同一個地方學習跳舞,她先加的我微信,一來二去就有了感情,再然后就在一起了。”他的臉上仍然毫無波瀾,寫滿了死氣沉沉:“讀大學之后我們就異地了,我們兩個考的都挺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窮學生又沒什么錢,坐趟火車見一面要一天一夜,總之兩個人都挺辛苦的。”

這時他開始摸索起了身上的口袋,仿佛在尋找什么,我自以為是地遞過去一盒煙,他擺了擺手:“我抽不來。”片刻,他從衣服內兜里掏出一副眼鏡,鄭重其事地帶上,目光也有了一點神色。

“繼續說,一開始兩個人都很努力,每天都表達著對對方的思念。可是日子長了,有一天她跟我說要分手,我受不住了,急的第二天就買了火車票去找她,結果到了她學校,一進門就看到她跟另一個男的牽著手出來了,tmd,真有點可笑。”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那上揚的嘴角,好像是在嘲諷自己。

“你當時沒有憤怒嗎?”我好像問了一句廢話。

“我沖上去把男的揍了,自己也掛了一點彩。”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臉上又回到了原來的平靜:“我知道你接下來想問什么,發生這件事之后我沒有埋怨她,反而對她更加關心愛護了,她也很快跟那個男的沒了聯系,不過她一直沒有明確我們的關系是否還算情侶,我的朋友說她把我當備胎養,還說我是舔狗,我不樂意聽這些話,每次都會替她解釋。哦,說我是舔狗這點我完全不在乎,因為我覺得這是無中生有。”

我開始使壞:“她已經對你這樣的行為和態度了,你這難道還不算舔狗行為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沒必要激我,我真的生氣了你們還得來道歉,多麻煩,你想知道的我都會說,不用引導我。如果你和這檔節目真的跟你問的問題一樣蠢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來這。”他仍舊靜如止水,甚至有點不屑一顧。

我再次被面前這個男人驚到,我的存在顯得有些多余,那些日復一日練出來的談話技巧在他面前也毫無用處。

“別大驚小怪,我繼續說了。我覺得這是我對她的愛,跟舔完全是兩回事,我朋友不了解我跟她之間的經歷,所以不理解,我也不怪他們。這樣模糊不清的關系一直維持到快畢業,期間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找她一次,雖然覺得她的態度變了,但我始終認為是異地讓她缺乏安全感才會這樣的,所以我打算一畢業就跟她去一個地方打拼。”他停下來,指了指我手邊的煙盒:“給我一根試試。”

伴隨著猛烈的咳嗽,他把煙掐滅在了煙灰缸里,斷斷續續地說道:“果然還是不行。”

他接著說道:“結果,你猜怎么著,她在畢業前的一個月,發了一張跟其他男生的親密合照。我好像受到了晴天霹靂一般,忙去質問她,她居然告訴我我們兩個本來就沒在一起,然后嫌我煩把我拉黑了。”這是他臉上第二次掛起微笑:“這搞得我真的像舔狗似得。”

我聽過的故事很多,但從來不會去評價別人的經歷和想法,對于面前他也一樣,在我看來,不過是一個平凡人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生。

“你是不是覺得很普通,社會上這種事情一抓一大把,我把它當一個故事講出來有點小題大做了。”這個男人再次讀懂了我的想法,這次我從驚訝開始變到了一絲畏懼,剛剛的想法也已經煙消云散,在我面前的,并不是一個平凡人。

“據說你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好,反復無常,你有去醫院接受過檢查嗎?或者說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有抑郁癥?”我終于抓住了一個機會開口,試著去奪回主動權。

“給你的資料上有寫我是一個無業游民吧,實際上說的不夠準確,我只是沒有固定工作而已,不然我在H城這種地方怎么活下去。活歸活,畢業之后我只是從一個貧窮的學生變到了貧窮的社會人,連身體出問題我都舍不得看病,更別說心理了。”他說的很無奈,推了推眼鏡,繼續說道:“先不管是不是抑郁癥,我的的確確時常想一個人蜷縮在角落,對周身的東西也越來越沒有欲望了,沒有事情能讓我感到快樂,也不想跟人過多交流。最可怕的是,我好幾次騎著電動車出門的時候,路過分叉路口都不減速,我不敢去死,但想著如果有什么意外發生了,那也無可奈何,我一點也不想逃避這種意外。

我一時語塞,往常來說我都會極力安慰來客要努力生活什么的云云,然后傳輸一點雞湯給予一點鼓勵,但是我覺得這些東西對這個男人沒有用,因為他自己本身已經是一碗雞湯了,他很理智地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是有問題且可怕的。

在我想開口說什么話之前,他搶著問了:“你知道狼人殺這款游戲嗎?”

“我當然知道。”我回答。

“我玩這款游戲不賴,沒學過什么技巧,單純靠自己的邏輯推理能力。”他說的話我深信不疑,因為我切實感受到了他的敏銳。“東野奎吾寫過一本書叫《惡意》,大家都評價它反復轉折離奇難測,我卻在一開始就猜中了兇手是誰,別人看這本書是尋找真兇,我卻是為了了解兇手的心理和用意。”

“有時候,我的分析直覺甚至超過了我對他人的認知,對方一開口我就能推斷他此時的狀態。我很厭惡這樣的感覺,它讓我不得不去承受很多謊言,也時常會讓我在自己思維世界中翻滾掙扎。要知道,胡思亂想,是很容易逼瘋一個人的。”

他說的這些,好像在詮釋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我緊接著提問:“你這種復雜的思維,給你生活帶來什么實質性的困擾了嗎?”

他臉上第三次出現了微笑,不過,這次好像是在嘲笑我:“胡思亂想還不夠實質性嗎?你是不是把猜忌和思考弄混了。我的胡思亂想都是有邏輯性的思考,我自己都找不到借口來推翻,不是小孩子之間的互相猜忌。這些東西排列成事實在我腦海里回蕩,我一閉上眼他們就顯現出來,你知道我有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嗎?”

他的眼神確實充滿了疲憊,我開始理解了他進門時所帶進來的強大氣場,這是一個生理和心理都快到閾值的男人。

“你有想過如何去改變你的現狀嗎?”已經很晚了,我想早些結束這個談話。

“呵呵,我才沒講多少,你就開始想著逃跑了。”他冷笑了兩聲,我開會對這個男人產生反感,我一言一行的心理狀態就像脫光了的裸體一樣展現在他眼前。“我的現狀沒辦法改變,我這樣的異類,只能等別人來拯救,我要是可以拯救自己,早就這么做了。”

“別人?怎么樣的人?”我很好奇,怎么樣的人能拯救這種怪物。

“一個對我內心毫不避諱,并給我帶來陽光的人,相信我,到時候我也會變得跟她一樣陽光的。”只是我見到他最后一次的微笑,也是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微笑。

“真有這樣的人嗎?”

-“會有的。”

離開時,他又順走了我一支煙,他說,他一直想跟別人一樣可以通過煙酒宣泄壓力忘卻煩惱,但卻一直不得其道,難熬的時候只能硬撐。

回到家,我躺在沙發上開始陷入沉思,突然慶幸自己是一個平凡的人,對什么事情都能很快地拿起放下,心情不好時去喝酒唱歌亦或者大吃大喝就能好一大半,忘掉一段感情也很簡單,只要快速地找到新歡進入下一階段就行了。

如果跟那個男人一樣,我覺得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惡意》里面有一句話:痛苦的時候要假裝快樂是很困難,但快樂的時候要假裝痛苦卻還好辦。我們時常快樂,是因為沒有感受過真正的痛苦,我們的痛苦很多時候都是在快樂的人生里假裝出來的,因為這樣不會顯得自己過于沒心沒肺。

我點燃了一支煙,神色凝重地吸了一口,肺腔被煙草的氣息填滿,我把今天的事情拋在了腦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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