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同女人一樣,最美好的青春時期也只有那幾年。
當所有人都在為峰遠鳴不平時,他腦子里想到的只是年少時看到的幾句心靈雞湯: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只在一二十歲,因為在這個年紀,男生球打得好有人喜歡,男生會彈吉他有人欣賞,可一旦過了這個年紀,衡量男士是否值得喜歡的標準便實際多了。
所以,麥子不喜歡他了,不是因為他球打得不好了,不是因為他不再幽默了,而是他已經過了用這些標準來顯示自己優秀的年紀了,現在的他離三十歲還有不到半年。
“我說,你咋想得開呢?我要是你,沒那么容易就讓她走,這么多年,耍你玩呢?”好哥們阿勝比他還要生氣,喝著啤酒紅了眼睛。
那能怎么辦,把她強留下來,可她的心呢?峰遠在心內暗自說道,回應了哥們一口啤酒,思緒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時剛上大學,學校組織新生杯籃球賽,他是班上的主力,場場都是得分王。決賽的時候,大概是宣傳夠勁道,除了本班的同學,好多其他班的同學也過來圍觀,峰遠格外興奮如同打了雞血,因為女生實在太多了,每次投球后那銳利的尖叫讓他忍不住熱血沸騰,他覺得自己感覺太好了,整個人都要飄飄欲仙。
比賽進入最后階段,峰遠所在的隊一直以微弱的優勢領先,對方咬得實在太緊了。終于有一個機會,隊友暗示他穩扎穩打,進入籃下穩拿兩分,但場外的同學看到球在他手上便開始尖叫起來,尤其是女生特有的高音頻呼喊道“三分三分三分”,他感覺自己不受控制,跳起腳來朝著籃筐遠遠地投過去,那一刻的感覺實在太妙了。
可用力實在過猛,球越過籃筐飛出了場外,緊隨著一聲凄慘地的叫聲,裁判趕忙吹了暫停。球砸到了場邊離得較近的一個女孩,峰遠擠進人堆時,女孩正彎著腰捂住眼睛,幾個人在身旁正關切地詢問著。
“我送你去校醫院吧!”峰遠知道大事不妙,急忙提出,同學和隊友都不置可否,這樣的決定合情合理。
“你走了,比賽怎么辦?我與同她是同學,我帶幾個人送她去吧,回頭有事再找你。”一個女生開口道,不等他回應,立馬招呼了幾個同學朝校醫院走去。那個熱心的女生他認得,與他同系,在一起上過幾節大課,女生高挑靚麗,雖說不曾打過交道卻顯眼地讓他早就記下了。
比賽繼續,不負所望,峰遠最后的一記決殺球鎖定了勝局,最終贏得了比賽。哨聲剛落下,峰遠便急忙趕往校醫院,才出籃球場不遠,便遇到了女孩。
女孩道,“不用著急,沒什么大礙,沒有傷到眼睛。你力氣真大,她眼眶上方都青了,回去估計得敷上好些天。”
峰遠十分不好意思,只得連聲道歉,又道:“剛才太感謝你了,診費多少我付給你,后面你們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訴我。”
女孩十分大方,爽快地說道:“好的,診費和營養費我算好告訴你。不過我有個小忙需要你幫下?”
峰遠忙不迭失地應下。
女孩噗嗤一笑,“你都不問下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說什么我都照辦。”峰遠呵呵地抓著腦袋,應女孩要求留下了手機號碼。
女孩回去后不久,消息就來了:“幫我猜個字謎:鵝去鳥不歸/二人無心恨/嘻笑將口掩/又欠舞樂音/佳人待爾旁!”
大老粗峰遠沒多少文學細胞,只得求助室友阿勝,阿勝瞟了一眼就拍了大腿,“哇靠,你小子!”
謎底是我很喜歡你!
峰遠震撼得無以倫比,忽略了一眾同學提出的各種保險的試探方法,直接回復到:“我也很喜歡你!”
兩個不矯情的人高效率地在一起了,不是玩笑。
女孩就是麥子,爽朗大方美麗聰慧,系里的男生們都氣炸了,峰遠這小子不就球打得好點,人長得帥點,憑什么開學才一個多月就撬走了系里最耀眼的美女?
這對帥哥靚妹的情侶組合在所有人的視線中高調地詮釋了唯美的大學生戀情,麥子為峰遠的每場籃球賽叫好助威,峰遠日日騎著自行車帶著麥子穿行在校園中,他們春季賞花,夏日游船,秋季踩落葉,冬日看雪,圓滿幸福地度過了四年大學時光。
轉眼已是畢業季,峰遠順利地成為了一名專業的技術人員,麥子選擇了讀研繼續深造。
峰遠道:“你安心上學,我一定努力工作,早日娶你。”
峰遠果然用心,在單位不怕苦不怕累,下班努力鉆研專業知識,領導看了都十分滿意。麥子研究生畢業的時候,峰遠已經是部門的小組長。
麥子在一所民辦高校里成了一名輔導員,工資不高但他們都很滿意,峰遠說:“這樣挺好,工作不累,以后我養你。”
就在這一年他們見了彼此的父母,雙方都對兩個孩子十分滿意。麥子的父母提出,希望可以盡快買房安家,把婚結了。
當時三環的房價已經快兩萬了,峰遠還有些壓力,但他拍著胸脯道:“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麥子跟著我受苦的。”
又過了三年,峰遠成了部門的主任助理,工資加了三成,但房價幾乎翻了倍。峰遠有些急了,回家和父母商量,家里湊足了錢,勉強夠在五環買個小戶型。
麥子安慰道,不用著急,我們慢慢來,然后開始和峰遠一起存錢。
終于,他們在五環外有了個“家”,六十平,兩年后交房。4+3+3=10,現在還要再+2,峰遠看到了麥子眼里的凄涼,想讓麥子同以前一樣和同事一起逛街看電影輕松消遣,經濟上的事不必讓她操心,麥子笑著搖了搖頭。
麥子的父親病了,不算嚴重,在醫院里住了三個月,麥子請假回家照顧,再回學校時座位已經被新來的老師替代。學校為她在后勤部門安排了行政的工作,麥子辭職了。
在宿舍的峰遠接到麥子的電話下樓來,看到了眼睛紅腫拖著大包小包的麥子,他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他將麥子帶到附近的賓館里安頓下來,然后準備在附近租個房子。
麥子說,“不必了,我們也沒那么多余錢。”
麥子聯系了以前的同學,很快有了新工作,搬去了新公司附近。那是一家世界五百強,峰遠十分高興,他相信麥子的能力。麥子卻似乎有了心事,臉上有了幾分愁悶。
峰遠一直以來工作繁忙,麥子總是占著聯系的主動方,這次離開后,很久都不曾主動來過一個電話。峰遠很擔心地想,新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很累?可麥子每次都是匆匆掛了電話,不愿多說,周末也極少出來了。
兩個月后,麥子說,“我們分手吧!”
“為什么?我有什么做得不好的,我還可以更努力。”峰遠極力挽留。
“你已經很好了,只是我想要更好的生活而已!”
這就夠了,峰遠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再挽留,他的挽留只能讓麥子再回來住出租屋,再等上兩年交房,然后再等上半年或一年裝修,或許還要再等上兩年才能要孩子。10+2+1+……,那么長一串未知的數字,即便是自己,峰遠都覺得等不起了,他已經30歲了,麥子只比他小不到一歲。
他想起,以前在學校的時候,那么多男生追求她,有幾個開著豪車帶著名表的男生捧著大束的鮮花在她的樓下等到禁不住潸然淚下。麥子看著這些男生,頂多遞過去幾張紙巾,然后頭也不回地跳上峰遠的自行車離開了。她始終有可以隨時開啟美好生活的資本,卻將最美好的十年安放在了他這個來自三線城市注定要頑強奮斗的人手里。他只想祝福她,只想她能夠幸福快樂!
那天和阿勝喝醉酒分開后,峰遠便如同失蹤一樣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里,再見時,他已經成了市優秀青年企業家代表。
原來峰遠回去后不久,便從公司離職,去到同領域的另一家知名公司做業務員,吃苦耐勞加深厚的專業基礎,很快他便破格提拔為市場總監。兩年前,他離開公司,將那套五環的小房子做了抵押開始 了自己創業,用他自己的話說,命運之神很眷顧,公司經營得風聲水起,如今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了。
阿勝十分感慨,亦十分負氣地說道:“不過七八年的光景,你就發生了這樣大的變化!真應該到麥子面前走一圈,讓她好好看看!”
“讓她看到又如何?如果不是她,我怎么會有今天!”峰遠道。
“那也是,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幾個同學笑著,真心地為他感到高興。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知道麥子過得好不好,他撥通了這么多年一直記在心頭的那個電話號碼,響起的是客服甜美的聲音: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核對后再撥。
峰遠終于留下了眼淚,那個八年前在麥子說出分手時就應該留下的淚水,此刻不由分說地奪眶而出,他已經顧不得這是在眾目睽睽地同學聚會上。
你的離開讓我變得更好,
可是我只是想讓你過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