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芥

   一、霜月

有時你不得不信，霜葉之霜
　　是青女潔白的頭屑
　　銀河里的水，相思浸透
　　青女水中洗發，一時間天空蒼茫，霜傾四洲

有時我神思千里，想那霜月之霜
　　莫非是流星雨落滿木月？
　　那么誰在月上白發如霜
　　誰在霜的中央，蓮步惆悵

有時候我不得不用一枚霜葉障目
　　青衫飄飄，忘記那年明月——
　　有時候，想你想得愰惚，又仿佛愰惚其間

   二、月隱

月隱是一場預謀
　　防佛你藏起來過去，卻藏不住月光的軟

有時聲音在月隱里一潰千里，爛醉如泥
　　泛濫與柔軟并蒂。大地上的黑
　　也不由得風情萬種

月隱隱得深時，秋夜才水天一色
　　自己都能不見自己，仿佛一切遺忘都是真的

可我，偏偏不信，九月這么短
　　偏偏不信，月隱可以瞞天

   三、庭月

庭月來了，稼入小院
　　天上月，是她的娘家

庭月抬步上階
　　身子骨一劈兩段，像流水自下而上
　　像小妖畫皮，讓你重新認識她自己

也許，只為這一夜的疼愛
　　也許，只為他目光的眷戀

那又怎樣，庭月推門而入
　　小院清清涼涼，十月干干凈凈

   四、圓月

今夜月圓，墻外落花，也是圓的
　　秋風未來清掃。滯留的記憶
　　慢慢醒來

就做一頁賀卡吧，重新認識你一遍
　　重新，滯留在三月，讓櫻花飛
　　讓唇齒間的纏綿
　　彼此團圓

讓紙上的祝福掩映缺
　　讓遙遠，咫尺于你隨口而出的溫暖:
　　各自安好，且看月圓

2020.10.1（仲秋）

五、山月

山月更像村姑一枚。沒有流浪，沒有海
　　也沒有異鄉。山月的腰姿更圓更粗
　　身子溫暖，除非獲得她的許可
　　不然沒人鋪滿你的土炕

我曾在最懵懂的歲月夜夜擁她入懷
　　說出我愛——有種愛醇厚悠久
　　就像山月夜夜入懷那般

六、海月

海，使我的蒼涼有些痛快！
　　更多的時候，我的詩歌像海市上展開的內河
　　其實都是虛假的繁華與榮光
　　蒼涼則在更深的內部
　　守住一輪月，四周的清涼居然一片蔚藍

——我所說的痛快
　　就是此月終將墜海

七、飲月

我所向往的飲
　　是躺在富于體溫的山坡上
　　清風像你垂下的長發，合上我的眼
　　月亮像你美麗的乳房　　
　　夜鶯則像飄向遠山的流星
　　但我什么也看不見——
　　我所向往的飲，使我嘴唇盲目地濕潤
　　盲目地，落滿星光

八、月夢

在甜蜜的水里，我是一尾
　　合著眼睛的魚
　　月光如水啊，如水之吻
　　在甜蜜水里。白月亮地老天荒地活著
　　呼吸已進化為吐納

在沒有波瀾的吐納里
　　夢和舊愛，歷久彌堅地活著——
　　你們不要喚醒它，喚醒交給詩
　　詩歌交給她

九、惜月

我需要在這個多難的年份戴著口罩回來
　　回來即是表明。我還在，還是這么呆

我向著月兒表明平安
　　怕它哭著跑掉。它堪比梨花
　　同樣會在樹上開放，只是不會帶雨
　　不會像某些人，靠著嘴皮稱兄道弟
　　混跡江湖

盡管它不安，孤單，眼眸始終清澈
　　沉靜。允許我，用半生一閃而過

十、眉月

秋天深了，明月瘦成眉
　　只有眼睛里藏著滿月

秋夜美麗，眉月如小篆一撇
　　一封情書油然而成

說什么郵寄呢？
　　秋夜美麗，天涯人早已默讀百遍

大地上的詩人，祝福你們
　　祝福不眠的星光，眉月如此美麗
　　是我們共同的愛人

2020.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