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早餐是兩個包子,一個菜的,一個肉的……”
這是某個工作日的晚上寫下的日記的第一句,也就只這一句。生活竟然可以枯燥到如此地步,連流水賬都不想寫了,我害怕起來。
大學一畢業,我就拖著不多的行李,只身前往上海,去赴一場早已定下的“約會”——成為一名程序員。
租房子時,我以公司為中心,以騎車15min的距離,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說,這是內環。四年多的時間里,我搬了好幾次家,但從未跑到“內環”外面去。
我為自己有一份有挑戰且薪水不低的工作而開心,每天騎著一輛粉色的鳳凰自行車,呼啦啦地穿過漕河涇干凈的園區街道,急匆匆地奔向公司的打卡機——朝九,不一定晚五。
早上,兩個包子,一個菜的,一個肉的;中午,在公司附近吃各種雜食;晚上,經過菜市場,去買最喜歡的菜,常常是西紅柿、青菜和鯽魚;然后,再經過水果店,把車籃子里裝的滿滿當當……
四年的時間,偷偷地,在我踩著腳踏車上下班的路上溜走了。四年里,最驕傲的事,就是從未弄丟自己的車。最悲哀的事,是四年后,我依然騎著那輛自行車。
慢慢地,我越來越不開心,不認同這就是全部的生活。
事實上,我一直在竭盡全力地豐富它。在公司,不論是部門還是小組,只要搞活動我就參加;不論是黨員活動還是社區活動,只要有參觀學習的機會,我就會報名;周末也不閑著,幾乎跑遍了上海所有的景點,什么館啊,什么園啊,一個不落下……
可似乎,我的胃口很大,有限的工作空閑,已經不能滿足我日益膨脹的好奇心。“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間隔年”,“XX國家免簽啦”,“XX國家落地簽啦”……這些字眼撩撥地我徹夜難眠。
時間,這個敵人
就在我內心不定、向往遠方的當口,我發現了另外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快三十歲了!竟然!
我從二十七歲開始憂慮。過年回家,有人到我們家說媒,竟然嫌我年齡大了,立馬把目標轉向妹妹們。我不愁嫁,也討厭相親,可是赤裸裸地嫌我年齡大,還是頭一回。
不能容忍之余,我開始思考。十六歲、十八歲、二十歲、二十四歲……這些花一樣的年紀,我都在干嘛?為什么記憶里搜不到一點點關于那些年紀的事?
我一陣恐慌。恐慌,那些空白而無作為的青春年華;恐慌在老去之前,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有很多夢想沒有實現。
我得趕快做些什么,在三十歲之前,我想。
我學畫畫,想讓自己多一些文藝的青春氣息。畫室里浸泡了幾個周末后,同期的同學,畫出的太陽很耀眼,畫出的鼻子細膩地可觸摸。看著我的畫,兩個輔導老師笑了,一個說,你是野獸派的吧,另一個說,你趕著上廁所嗎?
應該是心神不夠安靜吧,我想,于是我去學瑜伽。可我老是左搖右晃,扭纏的四肢會突然散了,搭好的架勢會“轟”地塌了,腳下的地板會一直咯吱咯吱響。瑜伽室里很安靜,我的舉動常常會嚇到其他會員,愧疚之余我向大家和教練抱以歉意,教練鼓勵說,沒事沒事,你平躺的時候就做得很好。
應該是氣息不夠好吧,我想,于是我去學游泳。終于,學有所成,可以蛙泳了,可以一口氣蛙泳5米。但,就只有一口氣,因為學不會換氣。所以,每次都是嚴格計算離開泳池邊的距離,然后走到那里,往池邊游。我一邊悶頭游,一邊看見屁大的小孩從我的下方潛泳過去。
潦草、粗糙、不安靜……時間,這個敵人,把我逼得好緊。我怕來不及,就總也心躁氣浮。
但我仍然執著地去嘗試,把喜歡的留下,不合適的拋棄——我必須干凈利落地選擇,不能繼續在門外徘徊,不能再猶豫。
我的二十幾歲太過平庸,我想用三十歲前的最后年月,去彌補以往的平庸。
畫畫、瑜伽和游泳這些事,各有益處,貴在日常,但都沒有戳中我的心坎。
在我的字典里,世界、青春、激情、夢想……這些不安分的字眼,一直存在。 ?這些字眼描述的東西好大,好遙遠,讓我自覺好渺小。
我要靠近它們,在可以的年紀。
所以,我想去旅行。
愛情!愛情!
我是個始終比同齡人慢一拍的人,在同齡人早開始結婚生子的時候,我的愛情似乎才剛剛開始——初戀都在24歲才萌芽,你說能早哪里去。
24歲的初戀對象,是我的初中同學。值得解釋的是,初中時,我們互生情愫卻互不知情,并沒有開始,初中畢業后的7年里,也沒有聯系。直到開始工作,在偶然的機會才重新聯系。在那之前,我們甚至不知道,彼此的大學竟在同一個城市,幾塊錢車票的距離。
這個初戀一直戀到現在,戀到談婚論嫁。
在我認為“一生只談一次戀愛”就要實現的時候,我媽殺出來了。強勢的母親大人認為,自己的長女優秀至極,大周這小子配不上。
母親大人一打雷,全家跟著起哄。
我說,大周是我同學,知根知底,母親說,男人心海底針;我說,大周對我很好,老爸說,處久了都會對你好;我說,大周是老家的人,過節回家沒爭執,老妹說,以后結婚車子剛啟動就到了,不香亮……就連少不更事的大侄子都旁敲側擊地對我說,老師說,看一個人脾氣好不好,要看他開車的時候脾氣好不好。
我一再堅持,興許是被感動了,先是三妹被策反了,主動協助我們;另外兩個妹妹保持中立,弟弟一直保持沉默,后來爸爸也慢慢傾向我,大多數的家庭成員沒有給我太大壓力。
唯獨老媽,堅持戰到最后。那一段時間,我在上海工作,媽媽在老家。隔三差五地電話,沒說兩句就哭,娘倆打的是同一張牌,娘倆賽著哭。
這邊跟媽媽干上了,那邊電話一掛,又跟大周火上了。我急于想讓他花拳繡腿地表現一番,好讓家人放心,可大周本就不擅長言語,和母上大人一對弈,立馬敗下陣來。
別人的類似事情,我能說會道,到了自己的,就犯渾。這邊對老媽說,大周多么多么好,那邊掉頭就拿我媽的話質問大周……和兩邊都干上,兩邊都不討好。夾在中間的我,心力交瘁。
后來還是媽媽妥協了(父母是永遠會心疼兒女的),趁著三妹結婚,人多事雜,我把大周領回家,就這么糊弄著跟家人見了面。
家人不反對了,一切就由自己掌舵。我開始莫名其妙地帶著審視的眼神看大周,腦子里老是跳出“男人心海底針”“男人四十一枝花”的警句(母親大人的耳提面命還是影響深遠的)。
看到電視劇里的男人變心了,就問他,你會變心嗎?看到新聞里的暖男,就問他你會這樣對我好嗎?還有,諸如你會打我嗎?你嫌我老嗎?……在乎了,就會患得患失。
冷靜想想,我們倆單獨相處的時間其實并不多。戀愛時,我們彼此相愛。談婚論嫁時,就想著要托付終生。
該來一場旅行了,我們想要牽手看最美的風景,讓愛更濃;想要在陌生的環境里,有更多的相處。
緣起
二十幾歲的尾巴上,工作、年齡、愛情,三座大山,壓著我們。
我們像困獸一樣,焦躁地在籠子里走來走去,一邊懊惱和反思,是怎么把自己困進籠子的,一邊尋找解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