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是一只幻，于鏡中生。三只是這么告訴我的。
我醒來的時候，周圍是一片虛無，除了我睡的簡陋的木板床，還有一只顏色怪怪的麻雀睡在我旁邊。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過看樣子好像是個十七八歲的人，有手有腳，在往胸前一摸，恩，母的。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腦子里一片空白，但好像這些都不重要，那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歪頭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腦仁疼。于是抬腳踹醒了旁邊像死鳥一樣趴著的麻雀。
“哎約喂！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擾了老子的好夢，知不知道老子是……”麻雀在被我踹飛的同時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童子，瞪大了眼睛看了我老半天，然后連滾帶爬地移到我的破床前，難以置信地捏了捏我的臉，湊近嗅了嗅我的氣澤，又像皮球似的彈開半尺，指著我說，“你…你…你真的醒了？”
我白了他一眼，覺得他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青衣童子用了三秒鐘接受了現實，小聲嘟囔了一句，“這鏡子竟將老子的法力限制的這么死，連她醒了我竟察覺不到？”
“喂！麻雀，我是什么？”雖然并不十分好奇，到我想了想，這應該是失憶之后的正常反應。
那童子聽后像只炸了毛的野雞，指著我大叫，“什…什…什么！你叫老子麻雀！老子當年可是大名鼎鼎的三——”他突然停口，眼中好似閃過一瞬間哀愁，隨即撇頭沉思。
我歪頭盯了他半響，伸了伸懶腰，覺得他垂頭沉思的模樣和他粉嫩的外表詭異的搭配在一起頗有喜劇效果，便調笑著問他：“你剛才說你叫三什么？”
他聞后頓了頓，隨即接道：“三只，我叫三只。”
“噗嗤！”我到底沒忍住，“哈哈哈哈……三只，哈哈哈…，是誰給你取的名字？哈哈哈…”
三只只是頗為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哈哈…哎喲！”笑得太得意了，我不小心從脆弱的木板床上掉下來了。
下意識地去揉揉屁股，好像并不疼。
“在鏡子中的幻是沒有任何感覺的，除了實物加于你身上的。”三只好心地給我科普。
“這么說我是一只幻？”
“恩。”
“哦。”
“你沒有其他想問的了嗎？”三只問我。
“沒有那么強烈的欲望想知道。好像那些并不重要。”我無所謂地搖搖頭，從地上爬起來。
“你怎么還是和以前一樣？”三只小聲抱怨。
過了還一會兒，三只似乎忍無可忍地開口，“喂，你叫小九！”說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老子給你取的名！”
“哦。”我沒有轉頭看他，只發呆。名字不過一個代號而已，對于剛出生的自己能想的這般透徹，我很佩服自己。
第一章
“三只三只，小九小九！”女孩子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只感到頭暈，因為她每次喚我們都會不停地搖鏡子，還有，她每次喚人都會喚兩遍，我一直想不通為什么。
下一秒，蘇綰紅撲撲的小臉便出現在那一片虛無之中。
“告訴你們哦，我剛剛陪師傅采藥時，撿到一只很漂亮的小哥哥呢！”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為什么要用‘只’？”我不解。
“啊？難道不是這么用的嗎？”蘇綰很容易地就被我帶跑。
被蘇綰這樣一反問，我也有些疑惑，畢竟我才剛剛出生兩年，并不十分清楚對錯，只是聽起來感覺怪怪的。
為了解決這個疑惑，我十分自然地抬腳踹了踹旁邊依舊在會周公的三只。
三只約是被我踹得習慣了。醒來時臉上并無慍色。
聽完我們的疑惑，十分肯定地回答：“當然是用‘只’了！兩只蠢貨！不用‘只’難道用‘位’嗎？”他頓了一會兒，又苦口婆心地科普，“其實有時候用‘頭’也是可以的，不過要看是什么種類，比如一頭麒麟獸。”
我們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雙雙為自己的智商著急，全然忽略了他本體是只鳥的事實和那‘只’漂亮的小哥哥。
傍晚時分，我正在糾結晚飯應叫三只幻化出什么來給我嘗嘗，其實幻化食物這事兒我自己也做得來，只是我年齡尚小，幻術學的并不十分精，幻不出食物的味道來。
好不容易憶及前兩天在幻境中的街市上看到的菜市，蘇綰又不省心地來搖鏡子，這一搖，我又將想起的菜名給忘了。
“小九小九，三只三只！”
“綰綰啊，下次別總搖鏡子好不好？”我頗為苦惱地按著太陽穴。
“嘿嘿，小九姐姐，那位漂亮的小哥哥醒了哦！等他喝完藥我就帶你們去看！”
“為什么用‘位’？”我有些糊涂。
蘇綰頗不好意思地說：“今天師傅叫我說，不能用‘只’‘頭’來形容人，‘位’才是對的。”
我估摸著蘇綰她師傅應當比三只可靠些，于是扔給三只一個鄙視的眼刀。三只竟有些臉紅，默默爬到角落去自省，嘴巴里還不停地念叨——我真的錯了嗎？應該不會吧，我們仙獸界都是這么用的啊……
“他還說……”蘇綰欲言又止。
我隨口接道：“說什么？”
“師傅他說，說，叫我以后有問題要先問他，不能聽你們的。我年齡還小，你們會，會，教壞我的。”她大抵是覺得這話會惹得我們不開心，說的時候竟有些結巴。
果不其然，三只當即便罵開了：“那個死老頭子有什么資格罵老子！想當初老子威名遠播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
蘇綰默默地為蘇攸寧辯解：“三只，師傅他沒有罵你。”
“老子說罵了就是罵了！”
……
估摸著三只罵得差不多了，我示意蘇綰可以帶我們去看那位小公子了。
那小公子著實長得不錯，明眸皓齒，一舉一動間透著一股貴氣。我雖剛剛蘇醒兩年，且被困于鏡中，但平時在三只所化之幻境中也見了不少人間景象。這位小公子樣貌雖未長開，但據我猜測，他長大后定是要勝過那些普通人許多。
唯有一點，他那雙眼睛，給我一種飽經風霜的滄桑。我有些好奇，他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
“小哥哥，我帶我朋友來看你了！”蘇綰說著便將鏡子舉到他面前。
他看了眼鏡子，并無異常，有些疑惑地看著蘇綰。
“怎么會沒有呢？”蘇綰搖了搖鏡子。
我想了想，對三只說：“既是綰綰的朋友，給他看了也沒什么關系。”
三只恩了一聲，將鏡上的障收了。
“這，這鏡中，怎，怎會有……”那小公子并未如我所料的驚慌失措，只微微詫異。
“那是幻，只是鏡中的精靈，并不會傷人，你不用害怕。”溫柔的男聲自上方響起。
蘇攸寧倒是來得剛剛好，省的我再費口舌解釋。
那小公子定了定心神，道：“我曾在古書中看到千年古鏡中能將養出幻，可以與人對話，幻出人形，沒想到這竟是真的。”
“是呀是呀，小哥哥，我這鏡子中還有兩只呢！”蘇綰得意地炫耀。
“不要用‘只’來形容我。”我對某些事還是異常執著。
“哦。”
“對了，小哥哥，你叫什么啊？”蘇綰問。
那少年聞后身形頓了頓，沉默半響，方道：“我不記得了。”聲音中似有隱隱恨意。
“啊？不記得了？小哥哥你失憶了嗎？”蘇綰追問。
“那邊叫蘇虞吧！”蘇攸寧道。
“好。”蘇虞沒有半分猶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