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陳鄉
“我丈夫被燒死了……你為什么要這樣離開我，這不是真的，我恨你！”
一位一夜白了頭的二十歲女人坐在石階上，她的肩膀耷拉下來，雙手縮在胸前，那濃密的雪一樣的白發遮蓋了半個身子。
“我丈夫被火燒死了，就剩骨頭架了。”
她雙臂抱膝，雪一樣的白發把她包裹住了。那層白發在瑟瑟發抖，她沒穿衣服，裹在里面，白發就是她的衣服。她臉頰上印著兩行晶瑩的淚珠，她的身體冰冷，淚珠被她凍住。
“我丈夫，火太大了，我丈夫，沖飛幾十米。”
她突然站起身，那身“白衣”拖在地上，她裸露出腳，屁股，鼓鼓的肚子和乳房。她有了孩子，孩子沒了爹。
“我丈夫啊，你變成火了嗎？”
天空一片紅色，不斷襲來爆炸聲，一波人像水一樣沖進火海，又很快死去，成為干尸。到底死了多少人？
“不不不，我丈夫不是被火燒死的！”
模模糊糊的，模模糊糊的，湖水一般寧靜的夏天，沒發生什么爆炸，一切安好，這不，人還在跳廣場舞呢！哎，怎么看什么都那么模糊啊，這世界啊，真奇怪！有人說好，有人說壞。有人想說好，有人想說壞。
“根本就沒有什么死亡，人從來就不會死！你不知道嗎？我丈夫不是被大火燒成干尸的。”
天空卻又出現火光，蘑菇云騰越而上，又一波人像水一樣沖進火海，不一會兒全死了。我操，我日，這什么火啊，大半夜的。一千多輛汽車的金屬溶液已經凝固成白色的精子，一個小區全毀了，大樓在跳舞，所有的有形物體都在跳憂傷的舞蹈。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我再看那個瘋女人時，她披著一身白雪，跑在一條幽邃的山路上。山上一片火海，螞蟻燒成虛無，發火光的鳥兒從空中墜落。一共死去51只猴子，12只麻雀，105棵松樹，但是計算不出前去撲火的人死了多少，你說氣人不？
“我丈夫是怎么死的？誰能告訴我呀，我怎么什么都忘了？”
“哦，我丈夫明天還要回家呢，我要好好打扮一下。”
“我丈夫啊，你要給我們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我丈夫啊，你聽，小家伙正踢我呢。”
“我丈夫啊……不如……今晚……好好……愛我一次吧……”
哦，他丈夫就是被火燒死的！你看，她也成一團火了！
2015.8老盱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