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動著火焰的蠟燭漸漸熄滅,化成裊裊青煙,一轉眼,屏幕上便蒙上了一片冷寂又哀沉的黑白色調,在牧師的祈禱歌中,又化成了德軍的蒸汽機車上的黑氣…這正是《辛德勒的名單》的開頭一幕。
熙熙攘攘的歌舞廳內,交織著虛偽的繁華。然而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辛德勒找到了他所中意的“聰明的會計”—史登。作為一名唯利是圖的商人,辛德勒在初期便成功建立了搪瓷廠,并且積聚了大量財富。他任用被俘的猶太技工,不斷提高效率,使得他的事業蒸蒸日上。然而,辛德勒的生活并未從此平靜下來,戰爭的到來亦不容許他平靜下來。
德軍將猶太人趕到隔離區后,進行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洗。他們瘋狂于對猶太人的“就地正法”,將猶太人當作畜生一樣看待。我看見那一群群“沒有殺人的權利”的猶太人們排成長龍,擁擠著麻木地向前進,但是他們或許真的不知道前方是什么。然而前方是什么對他們也是無足輕重,除了死,便是日夜不休、毫無勞薪的工作,不是么?這著實令人痛心!當一個人、一群人甚至一個民族被迫麻木生活時,該是何等的悲哀!我想,那位騎著馬駐在遠處的辛徳勒,內心深處應該有一些不安罷!即使是納粹的黨規在他心底不斷告誡他須要心狠,也阻止不了他對此而產生的惻隱!
屠殺之后,仍舊潛伏著對猶太人的危機。所有青壯勞力,是沒日夜地干活,稍有不慎,便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正法”。一位技術嫻熟的工人,當著德國軍人的面,出色地完成了一個絞鏈。可是,這些人面東西,絲毫不問青紅皂白,便把他拉出去要槍斃他。理由特別冷漠,說他今早六點開工,只做了這么“一點兒”。其實,在后面的工人的敘述里,他是被派去挖煤了,卻依然沒有逃脫這惡夢。
然而那些老弱的猶太人更顯悲慘。他們被送往毒氣室,尸體在地上冰涼地“閑置”了許久后才被集體焚化。那一幕的鏡頭不僅觸動了我,也深深打動了辛德勒。德國上空籠罩著漫無邊際的黑煙,雪花似的東西飄下來,滿地都是。辛德勒,這位“唯利是圖”的商人,走出了他的寓所。當他看到地上的東西時,他的目光流露出好奇、驚訝等錯綜的情緒。他將他那有力的手指輕輕放在輪胎上,慢慢地捻了捻。這時候,天明顯更陰沉了,我看著辛德勒此時面無表情的臉,很難想到他在想什么。他的沉默,是因為見慣了如此場面而冷酷無情所導致的么?還是因為他的內心在無比掙扎,滴著人性光輝的血呢?
辛德勒隨后的行動予我解開疑惑。他借建軍火廠的名義,向葛根行賄,有一個場景格外使人潸然淚下:
辛德勒與史登正在打印工人的名單。辛德勒不停地念著許多名字,又重復地問史登有多少工人記錄在案。
“幾個了?”
“四百…四百五十人?!?/p>
……
“多少人了?”
“大概八百五十人?!?/p>
“什么叫大概?數清楚有多少人。”
……
是的,辛德勒的確在乎的不再是那數不清、賺不完的錢了,他要的是數得清的人命!這或許是他的良心發現,或許他本來就沒有泯滅良知。那長長的名單正如史登所說,是“至善”,是“生命”!
在我后來的觀看中,我更發掘出了“名單”更深層的含義。德國的一位將軍代表德國,在無條件投降書上簽了字。這就意味著,猶太人的惡夢至此過去。然而,辛德勒卻不得不對著那些他救下的一千一百名工人說:“我是納粹黨員,我今晚午夜之后即將被通緝,我將在午夜五分的時候逃離?!?/p>
這時候,我看見他落下沉重的太息,也不知道他在嘆什么。然而,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一幕出現了。那一千一百名工人,他們在一封信上,都簽下了他們的名字,他們希望這封信能有助于辛德勒的逃離。這或許就是辛德勒當年的郅份“名單”的再現。辛德勒的反應卻超乎了我的想象。他的面目因為良心的譴責而羞愧地變得猙獰,他指著他那輛車說:“這輛車值十條命!”他又拿下金別針,又動情地說:“這是純金的,值兩條命!”這時候,史登交給他一枚金戒指,并說:“這上面鐫刻了一句猶太人的話—救一人等于救全世界?!比缓螅恋吕张c史登的雙手緊握在一起,久久不分離…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結尾,我看見一個個猶太工人被解放之后,微微地有些笑容。那蘇聯的騎兵,指著那在遙遠地平線上的小鎮說:“那邊不就有一個小鎮嗎?”此時鏡頭拉得無限渺遠,那象征自由與幸福的小鎮就在前方,又一轉眼,每個人的面容都開始鮮活起來了。鏡頭再次一轉,那寬大的辛德勒的石面墓碑上,堆滿了許多猶太人為他撿拾的石頭,泛著人性的光澤。
……
觀后,我對辛德勒從獸性到人性的轉變進行深刻反思。他之所以從一個唯利是圖的軍火商變成一位英雄,可能與他的經歷有關。他目睹過大屠殺,血淋淋的大屠殺曾在他駐馬處不遠的地方;他曾經捻起飛揚如雪的骨灰,他曾經與海倫等一些“卑賤”的猶太人談話,當這些許許多多的悲慘遭遇、地獄面目擺在他面前時,他怎能忍下他的惻隱之心?然而,更關鍵的是,他的良知尚未泯滅,他尚未麻木不仁!正是如此,方才有了辛德勒的名單,他拯救了一千一百人,他還想拯救更多;而那簽著一千一百人的名單,則是對他被救贖的靈魂最好的饋贈!人性從來就不應該也不可能泯滅,辛德勒就是其中的榜樣!
辛德勒天生不是救世主,他不接觸“仁慈的牧師”,但是他救了一千一百人,他還可以救更多。
“今天在波蘭活著的猶太人還不到4000人,而辛德勒猶太人的后裔,已經超過6000人。”我相信,辛徳勒的精神會永遠傳承下去,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