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看了一本書，《如果世上不再有貓》。主人公身患絕癥，但可以選擇讓一樣東西消失，來換取一天的生命。第一天，電話沒了。第二天，電影沒了。第三天，時鐘沒了。第四天，貓——也要沒了。每一件物品的消失，都伴隨著抉擇和掙扎，可是和生命比起來，又顯得不那么重要。貓陪伴著主人公的母親從生到死，也陪伴著主人公度過了幾年和父親決裂后獨居的生活，它不僅是寵物，也是親人。直到這里，主人公才意識到，如果一旦貓消失了，他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在生命的最后七日，他寧愿放棄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失去貓。

從唯物主義的角度看，這個假設是沒有意義的。貓這個物種至少在我的生命停止之前還不會滅絕。可是仔細想想，我們所擁有的，又有哪些是不會失去的呢？家庭，事業，親人，朋友，房子，汽車……這些看似堅不可摧的東西，不過都是過眼云煙。你終究會失去的。什么都抵不過時間的洪流。隨著年齡的增長，快樂漸少，傷痛愈多。

我不知道以前老一輩的日子是怎么過來的。那時候沒有電燈，沒有煤氣，沒有空調，沒有網絡。寒風穿堂而過，河流滴水成冰。但那時的人，生活是那么純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鄰里之間，勝似親人。一年定量的肉和油，春節時桌上的那一碗紅燒肉，就是所有美好和希望的代名詞。我很羨慕并思念那些舊時光。

今天，小區里停電了。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沒有電腦，沒有網絡，沒有燈光，連手機也忘了充電自動關機了。我一下子回到了原始社會。像個老學究一般，拿著一本書，坐在陽臺上一頁頁地翻。陽光照在那些字上面，在眼前混亂地飛舞。天地間就仿佛只有自己一個人。沒有痛苦和快樂，很平靜。十分鐘，一抬頭，好希望一輩子就那么過去。就像木心詩里說的，“從前的時光很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可我終究是社會人。晚上一來電，就看到手機上幾個短信呼。碰巧家里的WiFi也壞了，繼續解放前的生活。我們已經習慣了手機上的無線，網絡讓我們的生活充滿了無限的可能。足不出戶就能知曉天下事，可這天下，原本也和你沒有什么關聯。特朗普上臺，你的工資不會漲，樸槿惠下臺，歐巴也不會屬于你。我們依然過我們的生活，平凡而普通的家長里短。有父母孩子要照顧，有加不完的班和打不完的電話，會因為韓劇的煽情而狂飆眼淚，也會因為雞毛蒜皮的零頭和小販磨破嘴皮。

這就是生活，至少是我的生活。沒有光芒萬丈。尤其在母親罹患重病以后，我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歲。生和死，是我這段時間想的最多的問題，可終究沒法想明白，也看不透。陪伴我們多年的親人，每日飯桌上的團聚和親近，不知道什么時候就結束了。擁有過的快樂時光，當時不知道珍惜，一直到失去的邊緣，才感到痛徹心扉。也許是人生還沒經歷過大起大落，這第一個坎，我就幾乎全軍覆沒，起不來了。幸而還有外婆和父親，我們四個人一起熬著。為了活，為了生活。

生活不易，且過且珍惜。愿這天下，能太平美滿。愿所有的病痛，都能消散。愿所有的靈魂，都能得到永生。

2017，好好生活，好好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