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有三個孩子。前兩個女兒，第三個總算是個寶貝疙瘩。那時大女兒經常背個孩子來辦公室，有時是來調員工去幫她家工廠應急，有時是來討伐她孩子的爹，好象是外邊怎么有花姑娘之類的。雖然在老板里間辦公室說話，聲音很大（氣憤時想小都難哈），我們幾乎在聽直播…
大女兒典型當地人的樣子，黑瘦，臉長無肉，周身暗色牛仔T恤，一根廣東式背帶把娃拴在背上…
忙于工廠又照顧幾個月的孩子，滿臉滿身疲憊不安。孩子的爹白凈戴副眼鏡，170CM左右，臉上是云淡風輕，萬事與他無關，二分笑的表情…
二女兒那時在東莞上大學，想想東莞有什么大學啊，可能就是職校吧。與她姐完全不同，完全一副大學生模樣。皮膚白凈一些，臉上還留二分嬰兒肥的稚。及肩黑亮短發，頭頂上夾了一朵中中的白花…
清爽亮麗，世事還不曾打擾到的美好…
周末有時她會來辦公室，找我碎片式地說說話。她知道我也是剛出校門的學生，從表情到待人處事，學生味十足…
加工廠常態是，計劃總是沒變化快。所以整體是大家都忙得像下雨前的螞蟻。而本質像下雨前低飛的蜻蜓。它是告訴你了，要下雨了，你也是知道了，雨將至。但知道是知道了，沒帶傘就是沒帶傘；家里院子里曬的衣服，沒收就是沒收…
忙只是忙了，回頭看，只是瞎熱鬧一場…
而我…剛跨出校門，第一次遠離家鄉；第一次除自己之外，身邊再無熟悉的…
包括…
飯食。對于沒離開過，無麻辣不成飯地方的我。剛開始，吃他們要么淡無味，要么白米飯都巴不得，灑點兒糖的每餐飯，真心不愛…
人性的可變是，我現在習慣了這樣的淡無味，反倒是家鄉的麻辣，嬌情地不受用了…
沿海中午的烈日當空，晚上略帶咸味的涼意海風，連氣候我也花了時間去適應…
人。 地理書上仿佛聽過的地方，第一次以具體的人，出現在我周圍。帶著地方特色的身材，語言，飲食，性格，習慣。廣東廣西，河南河北，湖南湖北，云南貴州，江西…除了內蒙新疆西藏，大概也許都集結齊了?；钌粡堉袊貓D…
腦補地理知識，我地理從未有過的好…
我與這張人體地圖連接，不是它貼在墻上，我支個手電，從東到西的觀摩。而他們是我身邊有著工作沖突，有著利益關系的，每個人。站在我面前，沖著我調動表情肌地笑，張著或厚或薄或大或小的嘴，給我說工作上的事兒…
我之前只學過語數英史地生；只嚼過古代漢語的澀，欣賞過現代文學的美，練過公文寫作，檔案管理…
而什么生產，什么計劃，什么出口，什么玩具車，玩具機器人；什么車間，什么辦公室；車間的流水線叫拉，拉上質檢叫QC，總檢叫IQC…
所有對我都是空白。月球上有嫦娥，吳剛，桂花樹，桂花釀的酒。我都比較清楚，甚至能想像到桂花小小嫩黃長樹上的樣子；吳剛倒出桂花酒飄得滿月宮都是桂花香的饞。月宮的事兒我都清楚了，可我面前的所有，像仙人掌那樣突突地支在面前，不知從哪里下手…
記得第一天，車間主管帶我去塑膠車間，看見一臺臺比人高的機器。機器前站或坐一個人，不斷接出口的東西分類修剪；有的不斷從上邊漏斗樣地方倒一包包東西進去；裝配車間運輸帶兩邊，一個挨一個坐著正青春年華的各地年輕人，手靈活熟練，眼睛都不用怎么看，一直重復著一個動作…
我僅是看，都看花了我的眼…
就在那種情況下，老板那個二小姐，來辦公室，我們說不上兩句話，我就又忙這忙那去了。有時她跑來車間，告訴我，有電話找我…
小兒子七八歲，整天穿雙拖鞋跑得一身灰巴巴臟兮兮。老來得子，慣有的寵…
他們的家就在員工宿舍院，對門…
一個有高高圍墻的院子，院子里一棵高到二層樓屋頂的，樹。像廈門的榕樹，葉多整年黑綠。養了條大狗。我有時去員工宿舍找老鄉，聽到它在院子里張狂的吼，它有多羨慕院外的我？我沒見過它，但我一直認為它是條黃毛中肥的狗…
今天就醬，明天接著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