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橋一座。
烏篷船一條。
童謠一首。
慕夏一季。
慕容奕最喜歡夏天,因為是遇見的季節。
和夏茹雪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夏家遷居的那一天。慕容奕五歲。
那天傍晚,慕容奕和平時一樣在村口大道上練武。雖說是練劍,手上卻拿了一根小樹枝充數,往東往西瞎比劃。看他那一臉認真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是靈山上下來的小道士。
他自顧自甩著小樹枝,一邊腳下的步伐變換著,一邊還哼著一首小調。
有些走音但是咬字還算清晰:
“西月東落天色微曜
半樽清酒斟得逍遙
白衣縱馬風流年少
佳人傾城回眸淺笑
玉笛聲聲月色皎皎
起舞翩翩清影窈窕
姻緣樹下共求月老
執手暮暮朝朝”
其實前邊還有一段詞他不記得了,他只記得那句“白衣縱馬風流年少”——出于男孩子的心理。
不知何時,慕容奕就閃到了正在行路的夏家人面前,手中的小樹枝尖兒停在夏茹雪的鼻梁上。他的手頓在那里。
夏茹雪清澈的眼眸好奇地打量著慕容奕,從他手中的樹枝到他整個人渾身上下,都看了一遍,眼里滿是純率。面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刺,夏茹雪非但沒害怕,反而笑容洋溢地和慕容奕打招呼:
“你好,我叫夏茹雪!”
慕容奕這才把舉著的樹枝放下來,眼神不住地躲避著,隨后轉身飛速地跑開。他的臉通紅,躲在一棵樹后。這張笑臉已經印在他的腦海里了。慕容奕微微探頭出去看,可正好和夏茹雪的眼神撞個滿懷。他猛地縮回頭來,索性把眼一閉,一路狂奔回家了。
他卻不知,這份笑容會陪伴他度過漫漫余生。
十年后。七月夏。
慕容奕騎著一匹白馬,腰間掛著一柄長劍。這十年他如愿以償,成為了佳人眼中的翩翩少年公子。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那座小山村,去見他日日夜夜掛念的人。
這十年來,山腳下的小山村也擴建成了一座熱熱鬧鬧的縣城。慕容奕快馬加鞭地入城。
今天是七月初七,慕容奕想起些什么,停下馬來,掉頭轉往城中心的玉春樓酒家。
酒樓里人聲鼎沸,漢子們坐在高臺上暢飲,女娘們眉飛色舞地混跡于各桌之間。慕容奕進了酒樓,找了離舞臺最遠的一桌坐下,只要了一壺清酒,自斟自飲起來。他在等。
在等夏茹雪的表演。
一聲鑼響,整座酒樓靜下來。舞臺上的幕布緩緩拉開。十二位歌舞伎站在了臺中央,翩翩起舞。
為首領舞的少女動作最為靈動飄逸,紅羅綢緞隨手飛揚,掠過近排坐客的雙眼。一臉燦爛的笑容把觀眾們看得如癡如醉。
慕容奕也笑了:只是五年不見就變得這么美,女大十八變可真不假。
隨著舞蹈逐漸緩下來,整場表演以夏茹雪的折腰而謝幕。
也在這時候,夏茹雪的目光對上了慕容奕。她撤掉了臉上的面具往地下一丟,就往臺下跑去,奔向最靠后的那桌。
“慕容哥哥!”
夏茹雪一頭撲進慕容奕的懷里,嘴里說著:“走了五年終于回來了,人家可想死你了……”
“走,我們回家!”
慕容奕牽起夏茹雪的手,推門離去。
今天是七月初七,街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夏茹雪挽著慕容奕的手,一邊走著,一邊聊起:“今天真是熱鬧啊,你看,全城的人都在歡迎你回來呢。”
慕容奕笑道:“就你能說會道,有你陪著我就夠啦。”
夏茹雪害羞地錘了慕容奕一拳,拉著他去城中心的戲臺酒樓,說道:“去那里,我給你唱戲聽。”
慕容奕拿了二十兩銀子,遞給掌柜的說道:“戲臺包了。”
慕容奕剛入座,夏茹雪就換好衣裳登上臺。她沒有化妝,因為她真的很美。
夏茹雪看了慕容奕一眼,開口唱道:
“ 銀輝描淡的石橋
橋邊嬉戲的垂髫
風吹枝柳折細腰
童謠聲聲伴長吆
烏蓬水面風寂寥
薄云淡淡月初瞧
江上畫舫熏香繞
燈暖酒燙知己邀”
臺下都很奇怪,這是哪出戲自己沒聽過,但是唱的真好聽,便也沒去多想。
慕容奕卻知道,那是一首陪伴他們十年的曲。
“長夜溫柔螢光照
滿城錦繡燈火耀
老街小巷復喧囂
戲臺風月增新貌
輕紗遮面舞靈巧
琵琶繞梁音裊裊
唱罷西廂客醉笑
推杯換盞度良宵”
一曲唱罷,滿座掌聲喝彩。
月明輝淡,兩人依偎得更緊。
“春夏秋冬四季輪回,你最喜歡哪個季節啊?”
“夏季。”“為什么呢?”
“因為是遇見你的季節。”
(取樣自等什么君《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