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學家的思考必然涉及到飲食男女的生活,但這絕不意味著哲學家能解決所有的或基本的“現(xiàn)實”問題,同時更應(yīng)當指出的是,這也絕不意味著哲學家們應(yīng)該解決所有這些現(xiàn)實問題。
畢竟精力有限,人類最優(yōu)秀的天才也不可能門門精通,而單是我們的專業(yè)領(lǐng)域就夠我們的理性窮盡一輩子了。所以哲學家由于職責所在,思考便成了他最基本的義務(wù)。在思考的義務(wù)外,我們不應(yīng)當對哲學家的功用抱有過分的指望,正如你不能指望有錢人就一定得成為慈善家一樣。
只有那些四處打探奇跡、唯實利是圖的人才指望從哲學謀取暴利,然而,哲學能許諾給他們的從來都不是閃著光的黃金,因此指望哲學給他帶來暴利商機的人注定會對哲學大失所望,并始亂終棄,甚至轉(zhuǎn)而攻擊哲學:學哲學有什么屁用?哲學能當飯吃嗎?哲學能解決“現(xiàn)實”問題嗎?……這些人的攻擊聽起來非常雄辯,仿佛他們是在徹悟哲學之后才得出這個真理似的,而實際上,他們從一開始就闖入了哲學的誤區(qū)。
根本上就誤入歧途,怎么可能達到目的地?
他們問(更多是質(zhì)問):哲學不能解決基本的“現(xiàn)實”問題,那哲學能解決或應(yīng)該解決什么問題呢?回答是:哲學的本職在于解決思想問題,如果說有時候它致力于解決現(xiàn)實問題,那也只是它的附帶功能和三思之后的行動。
這時他們就會接著質(zhì)問:解決思想問題有什么卵用?——對此哲學本身不會憤怒,它只會靜靜地聽著這種拙劣的質(zhì)問,這種對哲學的攻擊(質(zhì)問即攻擊)前面已經(jīng)說過,是根本上誤入歧途的攻擊。這種攻擊正如蜀犬吠日,它消耗了自身的精力,卻無法撕咬到目標,而由于它始終沒有咬到目標且又不甘心,它陷入更大的煩惱。其實哲學家們也有煩惱,不過煩惱的對象不是物質(zhì)的,而是思想的。
哲學家既以思想為本職,思考就必不可少。但真正的思考從來都不是簡單的,要不然,為何于千千萬萬的人中也不見得有幾個真正的思想家呢?歌德曾說,思考是最難的,對此,想必哲學家們最有體會。
普通人其實并不樂意思考,一方面是因為普通人講實用,而哲學家那一套東西并不“實用”;另一方面更因為普通人害怕思考,逃避思考。一個真正思考的人,他必定要面對大量的自相矛盾,要歷經(jīng)善與惡的內(nèi)在極限,要處理一個原始混沌的世界,因此思考的人如果他沒有本領(lǐng)從這一切塑造出一個強大清晰的自我來,他最終就難免被混亂的思想所擊垮。有鑒于此,為了不擔思考的風險,普通人一般會自覺或不自覺地選擇逃避思考,將自我隱蔽在大眾之中,想要忘掉真正的自我。
在普通人的想象中,正是那最真實的自我不被承認為自我,他們把這自我看成是荒唐的,瘋狂的,虛幻的,神秘兮兮的,且始終是沒法把握的。因而,對普通人來說,思考不過是徒勞,是自然生命的罪過,是精神病。
但哲學家們不會放棄思考,因為作為一個理性存在者,哲學家們感到,必須在更真實的層面直面“現(xiàn)實”(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