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四日歸家

這一次回家有些不尋常,本來是一次對于未來三個月后嶄新旅程開始的鋪墊,想象中會面對的是幾天漫長的干燥的生活,然而我在干燥和疲乏中口干舌燥的解釋、啟發,選擇不同的方式,說服,撕扯,在絕望中抽離,亦或是有了希望,暫平。我本不必要這樣做,也不希冀有什么特別卓有成效的結果,過去幾年,在我最世俗的選擇中,也未獲得良久期待的寬容和平靜;而這一次,無異于對那個世界的又一次宣戰,而且是徹頭徹尾的掐斷自我的退路,只有一條向前的血路。

穿過熟悉的山洞,看車廂一會變暗,一會變亮,像是被壓縮了的晝與夜,光影交換輪回,車聲轟鳴,人不知所以。窗外閃過風景變幻,是黃沙稀綠,風沙凌亂的景象,很容易辨認出是我缺乏濕潤的家鄉。確與南方蓬勃新生的初夏不同,那種風景會洇開一團清麗的綠意,會占據畫面的大部,陪伴以柔和的光,暖融的風,會濕潤你的心窩;這邊的初夏,像是倔強的生瓜蛋子,沒從凜冽荒蕪的春中脫離多少,在與糙風撕扯中,從硬生生的黃土中崛地而起的。他們,生長的很不規律,也不講究美感,只是一團一團的亂繞在初夏中。我揉著酸脹的眼眶躺在下鋪的位置,心里暗自計算著還有多久到達,手邊《美的歷史》滾落到夾縫中,旅途結束前我不再會翻開它-在整個困乏的旅途中,我不過也就只是翻過了前言。

此刻我所感受的,是來自下一個時刻來臨前的片刻歡愉。這于人,是一種難言的放松和體會。常常在重要節點前拼命趕工,卻也有幾次偶然發現,在那種焦慮之中,忽然放掉自己,像傻瓜一樣咧嘴放空,說不清的愉悅就會涌上心頭;你感受到血液的凝固,覺得周遭一切都在與你分離,大腦仍在高速運轉,卻是毫無邏輯,沒有命題的空轉,你的聚精會神提綱挈領的那一部分腦區失去了動力,所以你平靜下來了,甚至有點呆滯。想象這應該如同吸食大麻一樣,咧嘴,不斷地咧嘴。在這個偷換片刻的過程中,這一景象不過停留了幾分鐘(甚至于只是幾十秒?因為時間已被置諸腦后)之后便可能會睡著。然而你忘了,保證你可以避免傷害得生存在這世上的那一部分腦區其實是假寐的,它以任何形式設定好了醒來的時間,保證你可以安心的睡下去。我在這節搖晃的車廂里躺著,在即將到站的節點來臨之前,決定繼續躺下睡一會,放掉對于時間的焦慮,放掉一切讓我覺得有負擔的東西(無意識),然后閉上酸脹的眼睛,睡一會,就睡一會。

車到站了。爬上爬下破舊的樓梯,在車廂邊的縫隙拖著行李而過,抬頭看到對面的人群,不禁開始打量和搜尋 - 也許能碰到一兩個舊時相識的熟人?然而很快,這一念頭就被壓制下去,這個歲數的人,怎么會在今天這個時候坐這一趟火車呢,凈是些年輕人罷了。看著這些鄉親的衣著,想著他們還是那個樣子,還是像是下面郊縣來的人,從各種人聲鼎沸的大賣場搜羅來的山寨衣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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