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 周二 雨

安在

我們時常在一些細碎平常的時刻里，猛然跌入回憶。有趣的是，于我而言，最常產生奇思妙想的時刻，卻常常是在簡陋的學生公寓里，用手費力搓洗著臟兮兮的衣物的時候。這種時候，體力勞動不會耗費人的過多精力，當人進行體力勞動時，擅長理性思維的大腦，便可得到片刻放松。當然，人的思維并不會就此停歇，意識仍舊潛藏于某個隱秘之處，保持著無聲的流動。

悠然地沉入由回憶、聯想和思索組成的某種“沉醉時刻”，心靈會產生一種異乎尋常的深深的感動與愉悅。若干此前完全陌生的記憶碎片，忽然以某種不可預知的速度，不可思議地流動起來……它們在混亂的時空里彼此交織，卻仿佛構成柏格森所說的“生命的時間”。這樣的時刻似乎俯拾皆是，因為在慣于沉思默想的頭腦那里，任何一個獨處的時刻，都可能默然神游、似有所悟。

比如，今天傍晚，我在洗手臺清洗頭發的時候，忽然間毫無預兆地進入了這樣的時刻。童年時代無比溫馨的一幕，竟悄然在我眼前徐徐展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綠草盈盈的田間小徑，小徑上可以清晰地看見一頭健壯的大黑牛，那頭牛正在不遠處悠閑地吃草。在大黑牛修長而漂亮的牛尾之后，還藏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那小不點就坐在草叢里，埋頭在身子前方的一方小小的板凳上。小板凳上鋪了紙筆，田野里吹來的寂靜而溫柔的晚風，輕輕吹動了紙頁，孩子低著頭，在風里安靜地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