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石勒派石虎攻打鄴城,鄴城防衛崩潰,劉演逃奔秉丘,三臺流民都投降石勒。石勒任命桃豹為魏郡太守以安撫他們。后來,又任命石虎替換桃豹鎮守鄴城。
當初,劉琨任命陳留太守焦求為兗州刺史,荀藩又任命李述為兗州刺史。劉琨召回焦求。鄴城失守后,劉琨又任命劉演為兗州刺史,鎮守秉丘。前中書侍郎郗鑒,少年時就以清節著名,率領高平郡居民一千余家避亂自保在鄒山。司馬睿又任命郗鑒為兗州刺史,鎮守鄒山。三人各據一郡,兗州吏民也不知道該聽誰的。
9、
瑯邪王司馬睿任命前廬江內史華譚為軍咨祭酒。華譚曾經在壽春投靠周馥。司馬睿對華譚說:“周馥為何造反?”華譚說:“周馥雖死,天下尚有直言之士。周馥見賊寇滋蔓,想要遷都以救國難,司馬越不悅,起兵討伐。周馥時候不到一年,洛陽陷落。如果說他造反,豈不是誣陷嗎?”司馬睿說:“周馥身居征鎮將軍之位,手握強兵,征召他他不理,看到危險卻不扶持,也是天下之罪人!”華譚說:“不錯,危而不持的,天下每個人都該問責,也不是周馥一個人!”
司馬睿的參佐大多躲避工作,追求個人享受,錄事參軍陳頵(ju)對司馬睿說:“洛陽和平年代,朝士都以小小恭謹,恪守職責為凡俗,以高位無為,倨傲狂放為優雅,這種風氣流行,以至敗國。如今呢,您的僚屬們也全盤繼承了洛陽流弊,追求自己的名望,自命清高,這是前面的車已經翻車了,后面又跟著那車轍前進。我建議從今天開始,凡是派工作給他,他就請病假的,一律免職。”司馬睿不聽。
三王誅趙王司馬倫的時候,制定《己亥賞格》以賞功,從此就成為慣例,陳頵上言說:“當初趙王篡逆,惠皇失位,三王起兵討伐,所以制定厚賞,以激勵慕義之心。如今功勞無論大小,都按《己亥賞格》來評定,以至于普通士兵,也佩帶金印紫綬,仆役門客,也拿著代表皇帝的符節,這不是重名器,正綱紀的做法,請停止!”
陳頵出身寒門,但是多次發出匡正之論,王府中同僚大多很厭惡他,把他外放為譙郡太守。
華杉曰:
這一段,有兩個千年老毛病,一是抗戰時期的話,叫“前方吃緊,后方緊吃。”司馬睿的僚屬們,躲在江南,“避事自逸”,不顧國家危亡,只追求抓緊享受生活。
第二個,“以小心恭恪為凡俗,以偃蹇倨肆為高雅。”這在今天也很普遍,以有為為凡俗,把無用當高雅。你若簡單明白的就把事兒辦了,他就說你太俗了。一定要搞到誰也看不懂,啥也干不成,也沒有標準可以評定,他就自稱高雅了。
為什么會有這種風氣,而且千年不變呢?本質是一種自欺欺人的集體騙術,用以掩蓋自己的無能,并且打擊能力超過自己的人。因為能干成事太難,而裝高雅容易。
這些偽裝高雅的“衣冠廢物”,是一種魏晉遺毒,一肚子草包,沒有任何他們真正懂得的事,也沒有什么學問。但是沒學問不會穿幫,因為聽的人也沒學問。而真正有學問的人談學問呢,大家也聽不懂,假學問要跟真學問辯論,真學問也占不到便宜。
這些衣冠廢物以家世和履歷表為裝飾,營造出一種風氣,結成一個陣線,釋放出精神迷霧,皇帝也被他們的煙霧彈給炸暈了。
這時候,真正的飽學之士,能臣干吏,如陳頵,就受不了他們的嘴臉,要撕破他們的畫皮,就成了他們的排擠對象。因為不把能干的人攆走,他們的無能就會暴露。
10、
吳興太守周玘,宗族強盛,瑯邪王司馬睿對他既猜疑,又忌憚。司馬睿左右掌權用事的,都是北方流亡過來的官員,他們丟失了北方領土,卻又到南方來居于本地人之上。南方人對他們頗有怨恨。周玘既不能充分行使自己的職權,又被刁協等人輕視,恥辱和憤懣越來越甚,于是與其黨羽密謀誅殺執政官員,以南方人替代他們。事情泄露,周玘憂憤而死,臨死時對兒子周勰(xie)說:“害死我的,是北方傖奴!你能報仇,才是我的兒子!”
11、
石勒攻打青州刺史李惲于上白,斬李惲。王浚再任命薄盛為青州刺史。(李惲、薄盛,都是變民集團“乞活”首領。)
12、
王浚派棗嵩督諸軍屯駐易水,召段疾陸眷,準備和他一起攻打石勒,段疾陸眷不來。王浚怒,以重金賄賂拓跋猗盧,并傳檄慕容廆,共同討伐段疾陸眷。拓跋猗盧派右賢王拓跋六修將兵來會師,被段疾陸眷擊敗。慕容廆派慕容翰攻打段氏,奪取徙河、新城,進軍到陽樂,接到拓跋六修敗訊,退兵。慕容翰于是留下鎮守徙河,大營設在青山。
當初,中國士民避亂者,多向北依靠王浚。王浚不能保護安撫他們,行政司法一片混亂,士民們往往又離開。段氏兄弟專尚武勇,不禮敬士大夫。唯有慕容廆政事修明,愛重人物,所以士民多投奔他。慕容廆在其中選拔人才,授以官職,以河東人裴嶷(yi)、北平人陽耽、廬江人黃泓、代郡人魯昌為智囊;廣平人游邃(sui)、北海人逄(pang)羨、北平人西方虔、西河人宋奭(shi)及封抽、裴開為骨干;平原人宋該、安定人皇甫岌(ji)、皇甫岌的弟弟皇甫真、蘭陵人繆愷、昌黎人劉斌及封奕、封裕掌機要。封裕,是封抽的兒子。
裴嶷清廉方正,有才干謀略,曾任昌黎太守,哥哥裴武為玄菟太守。裴武死后,裴嶷與裴武的兒子裴開帶著他的靈柩回鄉,經過慕容廆的地盤,慕容廆對他非常禮敬,離開的時候,厚厚的送給他盤纏。走到遼西,道路不通,裴嶷想要轉回頭,投奔慕容廆。裴開說:“家鄉在南,奈何北行!況且如果要流寓他鄉,如今段氏強,慕容氏弱,何必離開這里,去投慕容呢!”裴嶷說:“中國喪亂,如今我們往家鄉走,是手牽手,入虎口。況且道路遙遠,如何走得到!假如在這兒等待道路暢通,又不知到何年何月。要在這兒找寄居之地,就要謹慎的選擇其人。你看那段家兄弟,他們有什么長遠戰略嗎?能禮待國士嗎?慕容公修行仁義,有霸主之志,加以國豐民安,我們去投奔他,高可以立功名,下可以庇護宗族,你還懷疑什么呢?”裴開于是聽從。裴嶷回來,慕容廆大喜。
陽耽清廉正直,沉著敏達,曾任遼西太守,慕容翰擊破段氏與陽樂,俘虜陽耽,慕容廆禮敬而任用他。
游邃、逄羨、宋奭,都做過昌黎太守,與黃泓一起都在薊縣避亂,后來投奔慕容廆。
王浚屢次以手書召游邃的哥哥游暢,游暢想要應召,游邃說:“王浚行政司法都一片混亂,漢人、戎人都離叛,在我看來,他支撐不了多久。哥哥您不如再等等看。”游暢說:“王浚殘忍多疑,之前有流民北來,他都命當地官員追殺。如今親筆寫信召我,我如果不去,恐怕還會連累到你。況且當今亂世,一家人應該分開,這樣還能保留香火。”游邃聽從。結果游暢與王浚一同死亡。
宋該與平原人杜群、劉翔先是依靠王浚,后來又投奔段氏,都覺得不足以托付,于是帶領一起流亡的士人一起歸附慕容廆。
東夷校尉崔毖延聘皇甫岌為長史,卑辭勸說,皇甫岌始終不接受。慕容廆召他,皇甫岌與弟弟皇甫真即刻前往報到。
遼東人張統占據樂浪、帶方二郡,與高句麗王乙弗利相互攻擊,連年不止。樂浪人王遵勸說張統,率領其民眾一千余家歸附慕容廆。慕容廆為之設置樂浪郡,任命張統為太守,王遵為參軍事。
華杉曰:
奪天下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人才!中原離亂,慕容廆能延攬人才,是他能建國的原因。而段氏只知武勇,就不能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