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如我慧

突聞堂兄去世的時候，我正畫得起勁呢。堂弟打來電話“大哥走了...”，我隨口就應了一句“回這邊了？”那邊遲疑了一下，“不，是去世了...”?！霸趺纯赡埽磕阏f什么？大哥不可能去世的，他那么堅強，那么活潑...嗚...”我的語氣已經由歡喜轉變成了哭腔...

怎么可能？昨天還聽見他微信的語音，現在回放還是那樣的清晰真切，一點都不像隔世的回音。我現在眼前還能看到他大呼小叫，毫不在意的身影。我還等著他回來講他怎么治好的胸腔積水呢，還等著他回來一遍遍的練嗓子，將錄制好的歌曲發到群里呢，還等著他分享他聽到的《月亮的另一半》呢，怎么就去了？

活著與死去就是這樣的遙遠嗎？但明明你的聲音，你的樣子，就在眼前。

我收拾東西去給你奔喪，宛如是給別人哭泣，因為我的習慣就是你開著車拉著我們回老家，老家的大事小情你都跑在前面，忙前忙后不亦樂乎。因為有你在，我們心里有依靠，所以我們不必操心。

但你走了，突然地，讓我們心里沒有準備...

坐進車里，開著車，遇到轉彎，我猛的踩了一下油門，這時候你應該說“不用給那么多油，浪費...順著慣性溜一段就行，正好到紅綠燈停下...”我還說“大哥，你真是太操心了，沒有你管不到的...”

但今天只有腦里的你的言語的回音...

你是家里的長孫，雖然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嚴肅，甚至嘻嘻哈哈，但你做起事來卻非常認真，什么事到你那里都好解決，我們也喜歡聽你的。每到清明節或者爺爺的忌日，你都把祭品準備好，燒紙打好，后續工作都做好...

然后到堂弟屋里談天說地，還會和小外甥和外甥女們玩一會，逗孩子，經常地孩子們會笑出聲來，他們喜歡你。但如果這時有遠道來的親戚，你都二話不說，會到車站去接。

但你走了，家族里的主心骨渙散了，我們不知道以后家族里再有什么事情，誰會張羅。

你眼里有活，心思細密，而且活力四射。我們其他弟兄姊妹沒有你那樣的精氣神，也沒有你那樣的聰明勁兒，似乎上天把光彩都給了你，我們注定要黯淡無光。想來你去世了，我們應該有人給你好好操辦，但我們卻只會悲痛，不會做更多的事了。

但這次，我愿意為你守靈。父親去世，爺爺去世，我都沒有守過靈，因為民間有禁忌。但這次，我不愿意去顧及這個禁忌。你的兄弟和姊妹都還在回來的路上，除了嫂子和侄兒，只有我、堂弟和表妹替換...我想送你最后一程。

一張張黃紙入盆，一縷縷青煙上升，長明燈在搖晃，你在靜靜的躺著，沒有一絲氣息。通宵的寧靜，暗夜的寒冷抵不過你離去的悲哀。每燃燒的紙，抵不過對你的懷念。我真切的相信，守住了長明燈，你才會走得安全踏實。

記得小時候，你到我家里玩，第一件事就是去廚房翻找吃的。我還嘲笑你，餓死鬼托生，太不禮貌了。但我哪里知道，你三歲時，母親就離家出走，你是在繼母的冷眼下長大的，你的童年徜徉在爺爺奶奶家和大爺家，內心缺乏應有的安全感，貧窮在你心里扎了根。

即使你有錢了，也不舍得花。記得院子里，不管有誰搬家，遺留的東西，你都會問問，人家不要的，你都搬回來，然后把畫室里擺的整潔而溫馨。每次去你那里，我都要欣賞一翻，多肉，綠植，蓮蓬，鵝卵石...哪里像一個漢子的情懷。

你喜歡唱歌，每當你的歌發到群里，引來不知多少贊嘆時，我都有點嫉妒你的才華。但我哪里知道，你16歲就開始工作，下那種最危險最原始的煤礦，去背煤。一筐筐煤壓在你年輕的臂膀上，致使30幾歲的你就已經駝背。

你喜歡旅行，開著你的小Suv，你去了西藏高原，去了新疆，去了云南，去了東北的原始森林...每到一處，你拍的照片都會給大家帶來驚艷，你踏過的地方，都會留下你的豪情。雖然你勞碌奔波，吃苦耐勞，但你總是意氣風發，比20歲的小伙子都精神，活力四射。

你喜歡畫畫，每一幅畫，都有你深情的投入，和匠心的琢磨，每一個旅行的地方，都變成了一幅幅畫，每一個靜物，都成為畫里的歲月。記得你剛學畫畫時，有多么勤奮，獨自一人練習素描和寫生。在有技術高超的同行面前，你不畏輕視，硬是短短兩年的時間，就成為畫肖像的高手了。

但是，你走了。引來多少妹子的緬懷，她們甚至要到墓地看你。今天我還在群里跟他們吵了幾句，我怎么能讓她們去呢？我希望你入土為安，希望你往生極樂，希望你在月球的另一面找到一個新世界。

那個妹子用語言諷刺，她比我們這些親人有情有義。雖然，我一連反駁，但內心里被刺的好痛。你已故去的事實，重又喚醒了我。也許我做的太少太少。

我還是不愿意他們用悲哀去打擾你。

這幾天，嫂子開始鼓搗你身后的財產。盡管你們去年離異了，但她知道的事情，遠比我們多的多。她張羅著這邊公司的事情，把你的畫和工資理的很順，我除了在公司與她之間做一下調和，只能幫忙為侄兒和大爺爭取一些撫恤。對于你家內部的事，說白了，我也只是一個外人。

您的妹妹，傷心欲絕，讓我為大爺多爭取一些權利。她看不慣嫂子頤指氣使和異常興奮的舉動，更何況大爺一向沉默寡言，看起來，整個家都是嫂子的了，大爺的將來不會好過了。但你的妹妹和弟弟，只能暗自神傷，卻不能做到伸張“正義”吧。

此時，我才意識到死的安寧和生的悲哀。大家都說天妒英才，因為你活得太累。你把光彩留給了世間，把痛苦和艱難留給了自己。即使你高血壓，即使你感冒了，卻還是要嚴厲都要求自己去跑步，天氣很冷了，你也不會開空調，因為你堅信這是歷練。但你卻不知道生命的脆弱。

心梗的幾分鐘，你來不及思考，就陰陽兩隔。

但我一直相信，上天自有安排。錢財和物質都是身外之物，生帶不來，死帶不去。得著怎樣，失去又怎樣？大哥，相信你也會這么想。所以，來世，你一定要灑脫一點，讓自己活得輕松一點，即使不能用光彩照亮別人，也要用這光彩照亮自己的生命。

你生前，我沒能為你做什么，你去后，亦未能做到讓你安心。我真不堪那種無奈和悲哀，可我愿意相信，你已經去了另一個平和的世界，在那里，有你安靜的樂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