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而死 ——論癌癥患者的臨終關懷

從生而死

一個完整的生命,是包含著從孕育到出生、成長、老去和死亡的這幾個階段的。我們沒有辦法決定我們怎樣出生,但是我們可以決定我們怎么死去。一個內心強大的人,面臨死亡時,終究會表現得與別人不一樣。

和很多病癥一樣,癌癥會隨著病情的嚴重慢慢地摧殘患者的心理;但是癌癥相比于其他病癥來說,因為沒有一個完備的、成體系的、能夠保證成功率的治愈系統,對患者的生理和心理的摧殘更加嚴重。

由于癌癥的隱蔽性和難以治愈性的存在,所以在癌癥患者中,臨終關懷是一個很大的課題。而理解癌癥患者由發病到去世的各個階段的心理發展,對于給予患者們心理援助有著很大的意義。

幾乎所有人,對于死亡這件事情都是拒絕的。在癌癥患者被確診為癌癥的時候,尤其是發現腫瘤不是良性,不是早期,不是治療的最佳時期,從而基本被判了死刑的時候,這個時候的癌癥患者對于自己的病癥是難以接受的。在庫伯勒-羅絲模型中,這個時期的癌癥患者正處于面對死亡來臨的第一個心理發展時期,否認(Denial)。

在否認的階段,患者的內心對于自己患了癌癥是拒絕的。“怎么會這樣?”“我不想死,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在這個階段,患者還會有很多的幻想,會想象會不會有什么奇跡的發生,自己的腫瘤一下子就消失了。而且這種幻想會持續在患者去世前的每一個階段,無論在什么時候,患者都會有一種可以繼續好好活下去的期望。

經歷了第一個階段之后,就進入了第二個時期,憤怒期(Anger)。通常來說,患者在這個階段會變得異常暴躁。“為什么會是我!”“賊老天,我一生做了這么多善事,為什么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對于癌癥患者來說,這會持續一段時間,在這個時期,心理援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去接納患者的憤怒,并且和患者一起度過這個憤怒的時期。

在課程中,金老師僅僅說了三個時期,在經歷了否認與憤怒之后,患者就會接受死亡這件事情,但是在接受之前,我想患者的情緒還會有一些反復,這個階段可能就是庫伯勒-羅絲模型中的另外兩個時期了,討價還價(Bargaining)抑郁(Depression)

在討價還價的這個時期,患者往往有一種和命運的安排做抗爭的感覺。患者常常會有“哪怕讓我再多活一段時間,讓我看到我兒子結婚了就好”之類的想法。其實在這背后依舊透露著患者對于死亡的恐懼,對于自己離去之后自己的家庭,身邊的親人等等的放不下。在這個時期,咨詢師首要的任務應當是平復患者的情緒,并且在患者對于死亡的恐懼和焦慮上面進行工作。

在抑郁的階段,其實患者已經在開始慢慢接受自己命不久矣的這個現實了。然而,此時患者的情緒依舊很低落。其實對于處在抑郁的狀態里的人來說,有的時候多在這種狀態中呆一會,反而會有一些療愈作用。但是,這個時候對于咨詢師來說也是一個挑戰,如果說咨詢師自己的心理成長不夠好的話,就會被患者的情緒所影響。在這個時期,咨詢師需要陪著患者一起“抑郁”,并且和患者一起走出抑郁,走向最后的患者對于自己身患癌癥的事實、對于自己可能沒有多長時間生命了的事實的接受(Acceptance)

如果患者能夠在咨詢師的陪伴下,良好的度過這幾個時期,最終安然接受死亡的來臨,對于患者來說,可能是最好的事情了。接受,意味著不再受折磨,可以利用剩下的生命去完成一些對于自己來說未完成的事件。

其實對于末期的癌癥患者來說,他們最終只有三個心愿,保存自己生命的意義,解除病癥帶給自己的痛苦,還有就是平靜安穩的死去。

末期患者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不斷和咨詢師訴說自己的經歷,訴說那些無法和親人朋友講述的東西。比如有的患者會和咨詢師不斷重復地講自己的初戀,而且每一次講述都不盡相同,這種講述其實就是在完善著患者自己的生命的意義。在這個階段,咨詢師能夠做到的最好的行為就是傾聽,每一次傾聽都像是第一次傾聽一樣,滿足患者最后的心理需求。如果有余力的話,咨詢師可以幫助患者一起來完成一本自傳,或者給患者的生命拍一個紀錄片,以此來為患者的生命賦予更多的意義。

對于即將死亡的患者來說,死亡對于他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課題。咨詢師需要和患者一起克服對死亡的焦慮與恐懼,或者說,克服死亡的焦慮和恐懼可以換一個說法,叫做對于死亡的學習。咨詢師可以依據自己的理解,從很多方面和患者來講死亡這件事情。比如說不同的宗教體系下對于死亡的不同的理解,比如東西方哲學對于死亡的不同理解,比如從靈性的角度來和患者探討死亡,等等。對于正在走向死亡的患者來說,超現實的、唯心的東西,會更容易被他們接受。

最后,患者會和咨詢師探討自己未完成心理事件,這其實就是患者在死亡來臨前最后的需求了,完成這些未完成的愿望,患者就可以平靜、安穩地迎接死亡了。

其實做臨終關懷咨詢,不僅僅是對于患者的一種心理援助,同時,對于咨詢師來說也有著很重要的意義。未知生,焉知死?一個人明確了對于死亡的態度,那么對于自己來說,生命也就顯得愈發不同。

生、死,看似是兩件對立的事情,但是究其本質來說,不過是生命的不同形態罷了。從生而死的過程,也就是生命形態變化的過程,而不管生命的形態如何變化,生命就是生命。

從生而死,亦即從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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