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樹,小橋流水。早已不見古道西風瘦馬的小村莊,然夕陽西下,斷腸人仍在天涯。
老樹下,藤椅搖晃聲音喑啞,月季依舊艷麗染著夕陽的光暈。半掩的門漏進傍晚的陽光透著酒香,紗窗篩下金色的余暉灑落桌上。桌上花瓶中一支含苞的花引得思緒回到當年村頭樹下。
那年樹下,十八歲的何楚面上含羞,目光焦灼 。時而遙遙張望,時又斂眉深思靜候。來遲的周宇送上一支含苞的花。將開未開的月季與樹下的何楚青春的面龐一樣美好。何楚低頭帶怯,聽他喚一聲“何阿酒”,臉紅的要滴出血來……
何楚在桌前出神地望著瓶中的花,耳畔猶是那一聲“何阿酒”,口中喃喃:“周宇教我的《錦瑟》真好……此情待可成追憶……”臉上羞紅一片。
時光匆匆,何楚仍在桌前出神地望著瓶中那支含苞的月季,耳畔猶是當年那聲“何阿酒”,口中仍是“此情待可成追憶”,卻是十二年了。何楚不復青春模樣,《錦瑟》也不再是當年的情了。含苞的月季不是當年那一朵,何楚眼中的一潭秋水因為當年的那一陣風不會再吹來而泛不起漣漪了。
庭前的月季年年月月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像不像城市里的車水馬龍來來往往?周宇在外面過得一定不錯吧,聽說事業有成……他還記得自己嗎?身邊的姑娘會不會也像月季一般嬌艷年年月月地換?何楚挖開月季旁的土,取出那壇陳釀,垂下眼瞼,思緒飛到了十八那年……
“周宇,等我二十歲我們就結婚!我要穿一件大紅的旗袍,做你的新娘!我現在釀一壇桂花酒,釀兩年,剛剛好!就像……想我們的感情一樣,再釀兩年,更濃稠!”
十八歲那年秋天的桂花酒,已是二十年的陳釀;十八歲那年的話語,只依稀在耳邊回想。十八歲時的人啊,早已去了他鄉。十八歲那年酒壇旁的月季如往鮮艷帶點酒香。
月季鮮艷地像那件大紅旗袍,可是旗袍早已經派不上用場,掛在積灰的柜中。
陳釀微醺,何楚面上泛起了紅暈,依稀聽見“何阿酒”的呼喚,卻明白,錦瑟般美好的年華已不再。
在某個繁華城市的燈紅酒綠下周宇,周宇喝著艷麗的雞尾酒,卻想到了那壇沒有喝到的陳釀。感慨自己辜負了她的青春年華,卻不知道她的青春消逝在了自己轉身的那一剎。
醉眼朦朧中輕喚一聲“何阿酒”,看見身穿大紅旗袍的新娘在夢中走來。
只嘆一聲“莊生曉夢迷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