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熊太行?
以下有劇透，但是相信我，看完再看電影，你會看得更明白。
看《繡春刀2》一定不要遲到，第一場戲埋下了許多伏筆，看懂了開頭就會明白，為什么沈煉總是扛雷、被黑、當備胎。
（一）
開頭第一場戲是薩爾滸之戰（1619年），明軍全軍覆沒。沈煉（張震）襲擊了幾個清理戰場的后金兵，救下了被俘待死的陸文昭（張譯），兩人聯手，救下了自己和另一個穿明軍軍服的人。
這個時候陸文昭做了自我介紹，拱手表達了對沈煉的謝意，又發了一通感慨，大概是大明國這樣下去吃棗藥丸，決心做一些改變。
沈煉目光呆滯，什么反應都沒有，跟《權力的游戲》里的囧雪諾差不多。
一起冒過大險，和彼此愛過的感覺很像，你要好好珍惜一起冒過險的人。
西路軍活下來的三人后來都回到了北京，他們三人應該是從薩爾滸步行到沈陽歸隊。薩爾滸是現在的遼寧撫順大伙房水庫。
我用地圖算了算，到沈陽市區大概是87公里，按照他們那種帶傷、躲避敵人的狀態，加上當時的路況，估計要走三到五天。
在這三到五天內，陸文昭和另一個生還者結成了生死之交，沈煉連第三人的名字都沒有記下來。
沈煉回到北京，養了一只黑貓，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吸貓療傷的宅男人生。
他發現身邊的世界在悄悄改變：當年他救了性命的陸文昭被調進北鎮撫司，先是當副千戶，然后是千戶，成了他的直接領導。
偶爾沈煉也會想，我救過我領導的性命，要不要求他一下、提拔提拔我？轉念一想，他媽的，老子業務這么強，左手弩右手刀，武功本衛第一，干嘛去求人？
（二）
沈煉從來沒有研究過，為什么陸文昭提得這么快。
當然單位里大家是有研究的。要知道一個情報機關里沒有新鮮事兒，所有人都知道，陸文昭是一個諂媚廠公的人。
傻子都知道要投靠大領導，但只有最聰明的人才能找對中間人。
薩爾滸之戰八年后，魏忠賢在釣魚，陸文昭在旁邊伺候著。魏忠賢干兒子對他的干兄弟說，這家伙給了我二百兩銀子，就想多在廠公跟前站一會兒。
二百兩不多呀，當然可能魏忠賢的干兒子少說了數字，不過這一單，這位干殿下肯定擔了人情，而沒收太多錢。
因為陸文昭有正確的中間人。
沈煉和陸文昭一起救下來的另一個人，是大太監郭真，郭公公在薩爾滸之戰的時候是什么職級不可考，但到了八年后，他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負責營造司。
陸文昭的路子，其實就是郭公公，托郭公公幫忙調入錦衣衛，通過郭公公的運作升了千戶，通過郭公公的路子認識了信王（崇禎），在郭公公謀殺天啟皇帝之后，又毅然聽信王殿下的，把郭公公給滅了口。
救下郭公公的第一功是沈煉，但沈煉不打理這個關系，這個關系也就不會為他所用了。郭真把一切感激都放在陸文昭身上，最后又被陸文昭殘忍殺害。
沈煉錯過了真正的金礦，卻還覺得自己混得不錯，跟領導是老戰友，救過對方的命。“好像我不用怎么經營關系，關系也會自己找上門來啊！”
郭公公在皇宮里管基建、地產開發，沈煉如果因為自己對他的救命之恩，去求郭公公批個條子、搞點工程什么的，早就發了，根本不用去要魏忠賢的錢，給盧大哥買官了。
他只是養了一只黑貓，靜靜地過自己的宅男人生。
沈煉發現郭真尸體的時候，只是覺得“好眼熟”。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救過這個人的命，還和這個人一起走了兩百里路，九死一生。
真是個笨蛋。
（三）
我們回到主線故事開始的地方。這時的沈煉是一個錦衣衛百戶，正六品，按照陸文昭的說法，明年就能提副千戶（從五品）。
沈煉是千戶陸文昭賞識的業務骨干，但是在上級和平級這方面，他沒有可靠的盟友。
他只有一個朋友，就是他下屬的那個小旗殷澄。作為一個百戶，他應該還有幾個總旗可以調遣，一個小旗直接受他的調遣，那就一定是徒弟，著力培養的人。
然而這家伙是個酒后胡說的人。
我們經常說錦衣衛是特務，專打小報告的，這是對錦衣衛的矮化，其實錦衣衛是特工。《繡春刀》的導演路陽說過，《繡春刀》不是武俠片，他對標的美國電影是馬特·達蒙的《諜影重重》。
一個酒后胡說八道的家伙，根本不可能升到小旗這樣的位置。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沈煉過去替他鏟了好多事兒。
把笨下屬提上來業績受損，把作（一聲）下屬提上來害死自己。
為什么張震會這么護著基本素質不及格的殷澄呢？其實我們可以看看這兩張臉：
上面是錦衣衛小旗殷澄，下面是沈煉喜歡的周妙彤（劉詩詩）的相好嚴峻斌。
這就是說明沈煉的備胎已經達到了天下守備的地步——喜歡周妙彤，就決定好好和嚴公子相處，為了能好好和嚴峻斌相處，他干脆提拔了一個長得很像嚴公子的殷澄放在自己身邊，鍛煉自己不生氣的能力。
備胎都有聯想牌的！
（四）
除了像沈公子的殷澄之外，沈煉沒有朋友。
不交朋友是對的。007就倆同事，一個領導是M,一個研究武器的達文西。他睡姑娘，但不交朋友。特工沒有朋友。不能下班后他一通電話，把那哥六個叫一起吃。
但這也意味著當他遇見事兒之后，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沈煉不僅在男女關系上當凱子，在朋友關系上也當凱子。他當殷澄是好朋友，但殷澄還有一個好朋友——南鎮撫司的百戶裴綸。
南鎮撫司是查家賊和內鬼的，對北司的人來說是特別重要的關系，然而殷澄并沒有把裴綸介紹給沈煉。
換句話說，沈煉當殷澄是朋友，而殷澄只把沈煉當單位領導，把南鎮撫司的關系都藏著自己用了。
這也是為什么沈煉救下裴綸性命，說殷澄也是自己朋友的時候，裴綸根本不信。
裴綸有句話沒說出來：“殷澄對你不怎么樣啊，連我都沒介紹給你，你居然當他是朋友！”
裴綸眼里，沈煉就是天下第一大備胎大凱子，所以到后面，他會爆發式地問北齋（楊冪）：“你跟沈煉睡過了吧！不然他怎么肯對你這樣呢？”
不識好歹、不辨敵友的人，對別人再好也不是愛，最多是不忍和習慣。
傻裴綸這次幫我們發現了一個真相，沈煉根本就不是直男。
裴綸進了沈煉家，發現楊冪在里面，就管人家叫“嫂子”。一來說明裴綸業務能力有缺陷，沒注意家里有沒有女人用的東西，二來《唐人街探案》里王寶強有一句名言：“房間整齊無異味，不是偽娘就是gay?。”
其實楊冪不是嫂子，“嫂子”是那只貓。
（五）
沈煉、裴綸和北齋準備逃命去山東的時候，被老領導陸文昭帶著隊伍攆上了。沈煉用了很多力氣，才把陸文昭的人打敗，然后他試圖修復關系：
老陸別打了，何苦呢。丁師傅，別打了，已經夠了。
這不是沈煉第一次動搖了。
記得嗎？在他和職場上的對頭凌總旗一起去殺北齋（楊冪）的時候，凌總旗想要強奸北齋。這時沈煉猶豫不決，他不愿意自己喜歡的畫家被強暴，他找的借口是：“領導要他死，你不要多生事。你要亂來，她一怒之下脫了鞋我們都得死。”
凌總旗用“你跟她有勾結”詐他，其實是想讓他從外面把門關上。但他惶恐的眼神被對方發現，兩人真的有勾結。
這個時候就必須要殺凌總旗滅口，但在他即將殺死對方和已經殺死對方之后，他都表現了悔意，還妄圖對死人加以急救。
正確的做法是趕緊控制住北齋，同時盡全力掩飾現場。
第一次想要和凌總旗和解，第二次想要和陸文昭和解，這都說明了沈煉缺少朋友，關鍵時刻他總是因為勢單力孤，不得已去團結想要殺他的人。
有人說張譯扮演的陸文昭前后反轉了幾次，其實根本沒有反轉。陸文昭是一個厚顏無恥的人。
厚顏無恥的人有兩種：一種是因為自己的利益而厚顏無恥，一種是因為理想而厚顏無恥。
陸文昭歷經絕境之后，想要改變世界，成了第二種人。沈煉批評他，說他濫殺無辜，和閹黨沒有區別。但這對陸文昭不是問題。
我們知道亂殺無辜或者做道德有愧的事，會破壞人的內心自洽，磨損一個人的戰斗力，但如果你有了理想撐腰，內心自洽是很容易解決的。
很多人都是背負著理想殺人放火的。
所以如果你對出人頭地上手段感到羞愧，那就找一個理想，附在自己身上。
陸文昭是個特別實際的人，身邊一個多余角色都沒有，交一個相好都是能打的。
他師妹（辛芷蕾）練的是居合，其實更適合在室內、暗處進行刺殺，所以最后的那場白天決戰，丁師傅就被沈煉擊潰了。
（六）
北齋（楊冪）在大家準備殊死一搏的時候，告訴沈煉自己的真名字：
“妙玄！我的名字！”
“麻蛋快走，這不是新海誠的動畫片，誰在乎你的名字！”
等等！
妙玄，沒說姓，但是說了他家曾被錦衣衛抄家。
《繡春刀1》里，劉詩詩演的那個叫啥來著？
周妙彤。也是被錦衣衛抄家。
周妙玄、周妙彤，嗯，非常合理。
然后你會發現，《繡春刀1》的故事，整個被反轉了。當時的民謠是這樣唱的：
北鎮撫司，北鎮撫司，錦衣衛衛所，錦衣衛衛所，倒閉啦！倒閉啦！王八蛋總旗沈煉，殺人放火，受賄200兩黃金，帶著他的小姨子跑啦！
當然我們知道現實中不是這樣的。
沈煉打敗了聶遠演的趙公公，帶著三弟的女朋友藥房小妹、帶著周妙彤去南方的時候，丁修一定會問他：
“沈大人，艷福不小啊。”
“別鬧，這個（一指藥房小妹）是弟妹。”
“這個，（一指周妙彤）是小姨子。”
“那在杭州等你的，應該是媳婦了。”
“也不是，小姨子的姐姐，是大姨子。”
“我就不明白了，那誰是你真正在意的人呢？”
“你！”
“好的，我努力不讓我的眼淚流下來。”
《繡春刀2》之后，死里逃生的沈煉逐漸反省了自己在關系上的種種失誤，主動和兩個比較有實力的兄弟結拜：
大哥，三弟，我沈煉是個苦人，吃夠了沒兄弟和兄弟太奸詐的虧，所以特地挑了你們兩個老實人，一起結拜。
希望我們以后：有虧同吃、有難同當、有鍋同背、有債同還。
我靠，老實人刨你家祖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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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太行?
人際關系洞察家，得到 App《關系攻略》專欄作者，《西游記》深度研究者。前雜志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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