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政車在路上顛簸著,七拐八拐,終于到了錄取通知上的地址。一個黑瘦,臉部輪廓分明,眉毛濃黑的小伙迎了出來。白色的短袖反射了正午白色的陽光,讓人看起來很清爽。
“小伙兒有點能耐兒,以后別忘了給村里整條好路。”老郵遞員雙手捧上紅色的大本子。健強異常淡定地接過,剛想招呼這大伯進屋喝碗涼開水,老郵遞員已經調轉車頭,只留下汽油燃燒后淡淡的味道。
晚上一家人都很高興,健強媽朝鍋里狠狠丟下兩大塊肉,那“噼里啪啦”的油爆聲好聽極了,樂的健強的兩個弟弟手舞足蹈,就連屋頂上懸的那只燈泡也跟著擺了起來,光線的錯覺讓周圍的一切都很有動感。總之,一切都很歡愉。健強晚上也多喝了一碗粥,他習慣性地用食指抹了一圈碗沿,迅速放到嘴里吮了一下,然后擱下碗筷。
“媽,爸怎么還沒回來?”
“哦,村里書記煩他點事,順便留了個晚飯。"健強媽沒有回頭,悶頭洗刷碗筷,水流聲很大
”哦。“健強也悶著頭哼了一聲。
健強心里清楚,他爸去年幫村里搶修水庫,攀崖子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出了醫院就成了一個駝背,腳也不好使。村里誰會找他干活呢。他明白,家里花血本給他借錢去了,天知道這個村書記要吸掉父母多少血汗才肯松口借錢。健強突然站起來,“媽,同學說車站有單發報紙的活,不累人,錢還可以。爸沒借著也讓他別急,我先睡覺了。”健強媽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洗碗的聲音只是突然變得很小很小。
一輛輛載滿貨物的火車呼嘯而至,健強立馬隨著人馬擁了上去,搬運工人膀子上的鹽巴擦著他的臉陣陣生疼。健強齜著牙,憋住一口氣扛上了一個箱子,頓時腳腿一軟,彎下的膝蓋又叫他硬生生地頂了回去。老板是按箱數給工錢,一箱五塊,很黑心,因為箱子很沉。兩趟下來,健強白色短袖的肩膀上磨出兩道黑印,他想了想,脫了短袖又向前奔去。干了兩個月,他掙了3000塊錢。
九月,健強走上了去南方大學的路。開學前一個月,他的背時是微駝的,稍稍直起一點就鉆心的疼。他躺在床上,嘴里咬著毛巾做仰臥起坐,汗水順著床板縫吧嗒吧嗒的打濕了下鋪的草席。一個月后,他又挺直了腰板。暑假的打工把他曬成了非洲人,開口卻是滑稽的河南調兒,總是逗樂一大群人。不久,他帶來的錢所剩無幾,他是不可能向家里要一分錢的,他開始尋思如何養活自己。一次,他偶然聽同學抱怨每天搬桶裝純凈水很累,有人代搬就好了,他寧愿付錢。他靈光一閃,“就我來吧'。他笑了。逐漸,一個宿舍樓的純凈水搬運他全包了,很多人聽說他后不再挑剔純凈水有味道,而是積極地喝。
就那個夏天,他賺了人生的第一桶金,興奮的不行,烈日炎炎下繞著操場跑,直到落湯雞似的倒下,喘粗氣時還是笑的。剛開學,大二的他去市場批發了一大堆涼拖,草鞋,電扇等宿舍用品,在學校路邊擺攤,家長看他憨厚又愛笑,全擠了過來,他很開心。
春天,他和自己的大學語文老師走在開滿油菜花的田埂上,微微的風,熏人的香。
”以后可不能搬東西了,小小年紀腰就不好多荒唐呢。
“哈哈,不搬了,咋肩膀低了,夢想不就高了么"依舊笑著
“哦?夢想?說來聽聽無妨。”老師饒有興趣的側過頭。
“很簡單,有錢。”他說這幾個字的時候眼睛 不是看著老師的。老師卻很懂。
那次之后,校長知曉了他,讓他零投資在校內開了家水果店。他靠著自己的厚實的肩膀和這兩年積攢下的人脈,在學校里一炮打紅。才三個月,他的月收入邊和大學里老師相當。他懂得感恩,節日前后,一些人的桌上總會有一小袋時令水果,不貴,卻很溫馨。
大三那年,他和同學合資萬元投資了一家廣告公司。之后那廣告公司明目張膽的吞下了那一萬元,一個字也沒給健強,因為沒有合同,只能有苦說不出。很快,他冷靜也下來,在廣告公司門口整整坐了兩天兩夜,最后公司老板被他折騰的沒辦法,當場給了他五千元了事。之后,他依舊是笑的,不過里面多了份成熟。這件事之后他也遇到了自己的第一份愛情,那個女孩說,我相信他的執著,我生命的意義必須有他。
大學他養活了自己。如今,他也養活了家人。他老家在河南,現在在海南,從事熱帶水果的進出口。用他的話說,河南養不活他,必須是海。如今,他的夢想依舊簡單霸氣:有錢,做中國的水果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