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上午在工作室收拾東西,見到桌兜里塞了許多書法類報紙。其中多數(shù)是發(fā)表文章收到的樣報。報紙日積月累,多了就不好安置,只能將其中刊有個人篇章的那面存下來。樣報常寄三份,其余的或送人,或找個角落堆積起來。
? ? ? ? 2015年春,單位推薦我參與一個評優(yōu)活動,在上報材料時,將此前所發(fā)文章的樣報都帶走了。評選之后,因經(jīng)手人馬虎,導致百十份報紙不知所蹤。好在文章還要繼續(xù)寫,樣報也會接踵而來。
? ? ? ? 翻閱這些舊報紙,零零散散,我又收集了幾十篇舊文。其中包括2005年1月在《書法報》上發(fā)表學習米芾行書時寫的創(chuàng)作談,我記得清楚,這是我第一次在專業(yè)報紙上露面,甚是激動;還有一篇是2007年寫的《紅袖添香夜讀書》,文章一側配行書對聯(lián)一副,字已不堪,但該文所產(chǎn)生的反響還記得一些。后來,《書法報》慶祝成立30周年,出了一套四卷本的叢書,其中美文卷便收了這篇散文。
? ? ? ? 翻閱報紙,翻出一段回憶。
? ? ? ? 胡適曾填過一闋《如夢令》,有這么幾句:“天上風吹云破,月照我們兩個。問你去年時,為甚閉門深躲?誰躲?誰躲?那是去年的我。”人總是要朝前走的,精彩也只能寄托給明天。既然今非昔比,那就輕輕將過去放下。(2019.5.1)
? ? ? ? 蘇東坡寫過這么一首詩:“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還來別無事,廬山煙雨浙江潮。”坡翁這首詩極富哲理,是將個人的向往、追求與而后如愿以嘗對比著來寫,至于廬山煙雨浙江潮是否契合自己的期待或全然讓自已失望,已不重要。詩人和讀者著意把玩的還是這個過程以及此中心態(tài)所發(fā)生的變化。若直抒胸臆,便少了幾分嚼頭。文藝創(chuàng)作貴在意到,意乃虛之極,講究含蓄,非寫實可及也。(2019.5.2)
? ? ? ? 吳昌碩一生鐘情《石鼓文》,臨習不輟,所存亦多。然而,寫得最好的并非七十五歲通臨的那一件。那件寫得太潤,章法上也沒什么特色。反而是節(jié)臨的條幅,厚且松,蒼能潤,樸茂之中不乏虛實變化。在章法上,還采取了字距小、行距略大的布白方式,每字所占空間相近,卻因筆畫多寡、疏密有別,在撲面而來的氣勢中多了幾分空靈和虛實變化,顯得更加恣肆、豪邁。
? ? ? ? 近年來,我的重心多放在隸書上,為求其古,也寫金文,偶爾還會以《石鼓文》為臨習日課。我喜歡將《石鼓文》與吳昌碩通臨本并置一處予以參習,在章法上蹈襲了疏朗的特點,卻覺得生機不夠。
? ? ? ? 這兩日,我重操此石,參以缶翁條幅節(jié)臨本的章法,一改昔日面目。遺憾的是,在線條的厚而松、蒼且潤上做得還不能盡如人意。不僅如此,還應該警惕小篆化傾向,要在“樸”字上再下些工夫。(2019.5.3)
? ? ? ? 書法要重視法度,這是沒有錯的。若只停留在技術層面,便會索然乏味。猶如看武俠劇,沒有情節(jié)、沒有精神追求和情感支撐,所有的廝殺都是無趣的,非但無趣,其存在的意義也值得懷疑。
? ? ? ? 當書法的實用性退出歷史舞臺,剩下的只有唯美的部分。但并不是說,這些美僅靠技術來維系。比如書寫內(nèi)容,比如書寫和靠近的過程。其中,包涵了養(yǎng)性修身和思想情緒。手不隨心則苦,知不足而后勇,人才有了精氣神;若使心手雙暢,便可娛人悅己,也不枉此生走一遭。
? ? ? ? 欣賞一個人的書法,不妨從了解這個人開始。
? ? ? ? 藝術若沒有過程、沒有精神和情感,所有的技術都是蒼白無力的。(2019.5.4)
? ? ? 對于藝事,古人是很講究心情和環(huán)境的。譬如晉人戴勃,中書令王綏讓他彈一曲,戴勃只是埋頭喝粥,不予理睬;其父戴逵,太宰司馬晞請他彈一曲,戴逵摔了琴,拂袖而去。先賢于此極有道理,《文會堂琴譜》中有“十四宜彈”,即“遇知音,逢可人,對道士,處高堂,升樓閣,在宮觀,坐石上,登山埠,憩空谷,游水湄,居舟中,息林下,值二氣清朗,當清風明月。”外在環(huán)境合宜,內(nèi)心萌生彈奏之意,才有妙音。不唯彈琴,書法亦然。孫過庭在《書譜》中有“五合”之說,即“神怡務閑,感惠徇知,時和氣潤,紙墨相發(fā),偶然欲書”,若得此境,揮毫乃佳。如果為情所迫,因勢所趨,非但不佳,輕薄之舉又置人格于何地?范仲淹說:“松柏有佳色,不與眾芳期。金石有正聲,詎將群響隨。”藝術家嘛,有點風骨沒什么不好。(2019.5.4)
? ? ? ? 選擇是很私人化的行為。趙翼以為:“食筍愛其嫩,食蔗愛其老。愛嫩則棄根,愛老則棄杪,非人情不在,物固難兩好。”物有所長,亦得其短。人之審美有異,取舍自不相同。尚碑者,放大碑之優(yōu)長,恨天下人不以此為范。比如康有為,他就認為:“學書者得此,可謂五岳歸來。唐以后書皆丘陵矣。”個人的好惡決定了個人的選擇。無論偏頗與否,隨心便好。米芾非議顏魯公,非魯公不堪,意在彰顯個人的審美取向。沒有不變的理論和認識,人在歲月的長河中常會顛覆過去的自己。于是,趙翼就感慨:“少日所得意,老去覺弇陋,備筆擬刪之,謂今學始就,焉知今得意,不又他日疚?”我思故我在,莫因偏頗而泯滅自己。事實上,不蹈前轍是藝術家最可貴的品質(zhì)。李漁曾言:“同是一語,人人如此說,我之說法獨異。或人正我反,人直我曲,或隱約其詞以出之,或顛倒字句而出之。”若能持守這份情懷,書法豈會落入俗套?(2019·5·5)
? ? ? 這幾日,欲備幾件展出作品。若以臨作示人,當有個人些許想法。我打算臨一件《石鼓文》,將其拓本與吳昌碩所臨相融合,在章法上借鑒缶翁大字條屏貫用布局。因為有意與范本拉開距離,審美、用筆、結體上自然要與之“隔”。缶翁臨《石鼓文》,中側鋒并用,以中鋒為主,結字化方為圓,化平正為錯落,較拓本生動了許多。尤其是大字,線條沉實而恣肆,震撼人心。若蹈其美,力有不逮是其一,再者,隨人作計終非明智之舉。
? ? ? 故而,我臨《石鼓文》盡力朝古雅、空靈上靠。使虛實、剛柔有所兼顧:實處古木列陣,虛時秋蟬振翼;剛若枯藤,柔似柳枝。于樸茂中見枯潤、疏密之變。
? ? ? ? 今臨數(shù)頁,將缶翁七十五歲通臨本置于一側參詳。這才發(fā)現(xiàn),但凡拓本殘損不清處,缶翁皆無視而越過,所謂通臨,若要字斟句酌,卻是讀不通的。
? ? ? ? 窗外雨聲淅瀝,涼風襲人。是時,提筆濡墨,四野頓空。(2019·5·6)
? ? ? ? 這些日子在翻朱以撒先生的《書意百譚》。
? ? ? ? 書法到了今日,已經(jīng)淪為一種技術活。遙想唐人抄經(jīng)、北魏工匠寫碑刻石,大抵如此。技術是這些人賴以生存的手段,無可厚非,偏要冠以藝術之名,就有些不知深淺了。或因如此,“家”字泛濫:能入國展的是書法家,長于著文就是作家,聽起來似乎不錯,卻不及先前一文人。朱先生以自己的文字為藝術做了極好的詮釋,也使藝術追求者看到了自己的不足。
? ? ? ? 書法是技術的,也是文化的。如何拓展書寫之外的文化價值,則是我常思考的問題。若干年后,我們這一代書法家又有多少文化遺產(chǎn)留給后人呢?竊以為,僅靠無異于工匠的手段還是很難立足的。
? ? ? ? 思想仰仗文字才可長久,切莫降低了藝術的門檻而固步自封。讀書多則積理富,富理施之于書,始有學術,才可傳之久遠。(2019·5·7)
? ? ? ? 今日始讀《沙孟海先生年譜》。
? ? ? ? 當初,我計劃寫“書壇點將錄”系列,沙孟海便居其一。寫罷于右任、啟功和林散之,我的熱情消磨掉了幾分。這時,再見沙孟海手執(zhí)蒜頭筆揮毫寫大字的視頻,便有了罷手的意思。時隔一月,閱讀興趣再轉(zhuǎn)回來,隨手從書架上操起這本書,即便不能成文,想沙翁盛名之下必有過人處,若能因此得啟發(fā),也不枉此前搜集資料的潑煩。
? ? ? ? 沙孟海在省立寧波第四師范讀書期間,得國文教師馮君木影響,立志攻讀古典文學。自訂“自學課程”,開始攻讀《左傳》《禮記》《說文》及韓愈、柳宗元、歸有光、姚鼐諸大家文集。在自修時習慣精讀圈點,同門戲稱“泥螺殼”。
? ? ? ? 二十一歲那年,沙孟海在老師的要求下,以新體例按日做筆記,謂之《僧孚日錄》。從其所述來看,多為詩文、書法、篆刻諸方面的學習心得及師輩教誨。行文簡凈,古文功底扎實,非我輩可及。由此思彼,便覺出自己的淺薄,要補的功課甚多。
? ? ? ? 我總以為會穿越到沙老的書法世界,剛靠近了一些,卻被他的精神、格局和學養(yǎng)所吸引。(2019·5·8)
? ? ? ? 下午三節(jié)課后,又是初中部的書法社團活動。活動每次八十分鐘,本學期主講漢隸《曹全碑》。依課時安排,已過大半,常用筆法業(yè)已講到,下午著重訓練學生深入讀帖的能力,故以耳朵旁為例使學生從帖中找出不同范字六例,然后每字雙勾三遍,繼而將這些字予以比較,尋找耳朵旁的變化方式,且將其總結數(shù)條與大家交流。使人欣慰的是,諸生皆能認真對待,雙勾精準度較之初要好許多,其中六人總結亦佳,得以與大家分享,時聞掌聲縈繞。爾后,我再總結、補充,所余半小時,又使學生將雙勾的十八字填滿。及至課罷,學生依舊專注于此,使人感動。想此情景亦寡,初時當在河北美院金文結課評比之際,見學生取得極大進步而倍感榮耀。今再生感慨,略記數(shù)語。(2019·5·9)
? ? ? ? 上午在工作室寫字,一微友電話聯(lián)系,欲來我處一敘。我不好推脫,便擱筆相迎。來客為我刻了幾枚印章,又以行書作嵌名聯(lián)一副,且不論作品優(yōu)劣,這份心思讓人感動。我向來真誠待人,尤其是來訪書友。如此,我便談了個人對書法的一些理解。使人遺憾的是,對方更樂意和我講某人如何受哪位名家贊譽,且冠以當代某書第一之類;或者,就是他那位朋友的字深受國家領導人推崇,將其當作國禮送人。如此不一而足。他之所指,實乃我輩常言的江湖人物,也包括我在一篇文章中寫到的主人翁老高。這樣聊下去真是無趣,我提筆開始寫字,他在一旁看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我寫了這么多年,真是白練了。”此言一出,我倒生出一些悲涼和不安。對一個初訪者來說,能使其發(fā)出如此感慨,真是罪過!然而,我的秉性生來如此,不愿茍且于事。蘇軾說過:“言發(fā)于心而沖于口,吐之則逆人,茹之則逆余。以為寧逆人也,故卒吐之。”以此自嘲,一哂。
? ? ? ? 送走來客,繼續(xù)寫六尺四開九言聯(lián),以《石鼓文》為之,參以缶翁筆意,在字法、墨法上又有個人一些想法。初以為不惡,下午重新審視,已難盡意。明日正逢周六,不妨繼續(xù)寫字。(2019·5·10)
? ? ? ? 今天上午,繼續(xù)寫昨日未成的六尺四開篆書九言聯(lián):“同日來游,獨逢君勒馬;臨淵自樂,可謂吾知魚。”期間,有書友來訪,只能就此打住。午休后,繼續(xù)寫。又是數(shù)遍,方覺可觀。待收拾了廢紙,尚有余墨,再臨帖。如此,心態(tài)一下子放松了,對墨與水的把握更加從容、自然,枯濕濃淡,尤其是淡墨與濃墨的對比,使墨法更加豐富。而我孜孜所求的蒼潤之美也有了。以往創(chuàng)作,理性的東西過多,總想盡美,每一筆都要從心所欲而不越矩,心繃得緊,手下便難松弛,對意外之趣就無暇顧及,徒增些許遺憾。記得卡夫卡有一篇《饑餓藝術家》的小說,講的是一位藝術家生來貧困,常年挨餓,久而久之,以致其創(chuàng)作最佳狀態(tài)即是饑餓至極。也就是說,藝術與生命不能兼得,是有遺憾的。得此失彼,是創(chuàng)作的常態(tài),我們強求不得,還是慢慢磨礪著靠近吧。(2019·5·11)
? ? ? ? 近日,中日書法聯(lián)展甚受關注,非議也多。尤其是發(fā)帖者冠以“高層”字眼,引起多方爭議。我將展出作品粗略瀏覽一遍,有些東西確實惡俗。書法寫成什么樣子,是個人行為,外人也不好說什么,一哂而過罷了。
? ? ? ? 下午,一書友在群里發(fā)了中國書協(xié)主席蘇士澍先生的參展作品,抄的是《詩品》上的句子:“ 大用外腓,真體內(nèi)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其中,將"具備”寫成“俱備”,書友就此提出質(zhì)疑,繼而將蘇主席以往張冠李戴或錯字不斷等劣跡舊話重提,多有不屑。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此等修為確非光彩事兒,有人指瑕正聽,也無可非議。孰料,某人見之私信于我,以為此舉不妥,且以孰能無過為其辯解。使人郁悶的是,一個沒有學術精神,沒有學術素養(yǎng)的人偏要跳出來為犯錯者鳴不平,這是哪般道理?不懂書法,偏要將中國書協(xié)前任主席張海先生與蘇并舉,以耳鑒之言教化他人,豈不怪哉?遇此情況,我也不好說什么,只能回復:“如果對書法有興趣,就多練練,多向他人請教;如果沒什么興趣,不妨無視他人言論。”為什么要跳出來以道德綁架學術呢?人無是非曲直,文明何以為繼?事實上,蘇主席何至用了一個“俱”字,他還將“反虛”搖身變成“返虛”,既是錄古,何止于以今意揣度古字呢?慎之,當慎之。(2019·5·12)
? ? ? ? 近日熱衷于寫大字,紙就消耗得歷害。見朋友圈有人售白色半生宣,我就買了一刀八尺整張試試。
? ? ? 寫字這么多年,我用川宣極少。之前有過兩次購買記錄,都是長纖維,紙性極硬,非我所好。當然,這也是多年前的印象。我不喜歡用生宣,覺得自己所追求的效果生宣難以表現(xiàn)。這些年來,寫字的過程亦是尋紙的過程:粉彩太熟,入墨常僵;纖維紙過粗,品相欠佳;試了多年,覺得水紋紙尚可。遺憾的是,八尺水紋紙極少見到。而純白半生宣,我之前關注的也少,一時倒生出些許期待。下午上完課,我將新紙攤開來試筆。
? ? ? ? 紙極厚,我用的是一桿長鋒羊毫,軟毫對硬紙,也算合適。我臨了三十來個隸書大字,鋒行紙上,極易掌控,入墨亦佳,色澤黑亮,非之前所用仿古宣可及。但紙性過硬,柔韌的線條就不容易出來。我所追求的枯濕濃淡變化,一時還不能盡意。當然,就其性價比而言,還是不錯的,或許再寫幾日,就有極好的效果也未可知。(2019·5·13)
? ? 今日推送近七日隨筆2800言,或因其中不乏犀利之詞,關注、鼓勵者甚多,以致散文集《隨書法去遠行》和隸書論著《心儀秦漢》也受青睞。下午上完課,簽書6套12本,得書款600元。有些感慨,故在朋友圈戲言:“常作文,勤推送,新書便多出一些銷路。”
? ? ? 晚飯后再翻沙孟海《僧孚日錄》,言雖簡凈,卻乏趣味和激情,久讀則味同嚼蠟。由彼自省,誡曰:行文貴簡,勿近無趣、枯燥之弊,乃佳。今閱沙翁生活點滴,非其文勝,多因書名所趨,欲尋其秘而靠近。百年之后,我書若無可存之處,我文又無瑰麗之優(yōu),所有文字皆是枉然。(2019·5·14)
? ? ? ? 當年,齊白石學習吳昌碩而得倭人推崇。缶翁即言:“北方有人學我皮毛,竟得大名!”白石翁受此奚落,決定變法而與其隔。如此,才有了他后來的一番天地。我學《石鼓文》,初臨缶翁,再上溯源頭,兩者之異便粗知一二。
? ? ? ? 缶翁于書畫得雄強、恣肆,力可扛鼎;白石翁多陰柔之美,使剛化作繞指柔,構圖由繁而簡,當勝吳老點滴。若論雄強,劉自櫝于筆力上又強缶翁些許,然其失在不能柔,少了些蘊藉和書卷氣。若論技術,書法貴在對立統(tǒng)一,使剛柔相濟、蒼潤相生,得書卷氣。僅得一端,絕非上品。
? ? ? ? 前幾日見缶翁此聯(lián),記下其中內(nèi)容,后展紙書寫數(shù)遍,唯恐與之合,多摻己意,故成今日模樣,自視能松下少許,得蒼潤之氣。缶翁功深,我等多有不及。今視此聯(lián),當為六十五歲時作,尚顯拘謹,且線條僵滯,結字局促,不可與后來的精品同日而語。(2019·5·15)
? ? ? 上午,我以新得八尺半生宣臨《封龍山頌》數(shù)張,對紙性略有體會,線條開始松了起來。同時,墨之枯濕濃淡也有了層次,尤其是枯筆的運用,有些恣肆的味道。我一時激動,就有了創(chuàng)作的沖動。于是,拈一張六尺水紋紙,裁割、折疊,進而尋找書寫內(nèi)容。讀黃庭堅所撰書房聯(lián):“詩罷春風榮草木,書成快劍斬蛟龍。”一時豪情萬丈,決定以此遣興。我先在廢紙背面抄寫一遍,進而對一些字法略作推敲、調(diào)整,再對墨法稍作計較。就這么折騰一陣子,硯池墨已盡,一晃就到了下班時間。
? ? ? ? 下午連續(xù)上了三節(jié)課,接著又是書法社團活動。這幾日,腰椎、頸椎多有不適,吃罷晚飯,我先在操場倒行片刻,再折回工作室寫字。
? ? ? ? 水紋紙紙性稍柔,以長鋒羊毫書此聯(lián),蘸水濡墨,書寫頗為順暢,及至落款后將其置于一側,總覺得難盡人意,或因換紙之故,有些線條未達己意,尤其是上聯(lián)數(shù)字,極難處理。我又將其書寫兩遍,才略有改觀。待鈐完印,將其放在地上端詳,繼而貼于墻側,變換著角度審視,似無大病,卻總覺得有幾處尚需完善。明天再寫,未必有此佳,但一定要嘗試。(2019·5·16)
? ? ? ? 上午,繼續(xù)寫昨天稍存遺憾的對聯(lián)。寫了幾次都不滿意。再換一種紙,以白色半生宣又寫了一副,感覺尚可。拍照后,又覺得并非心中所求。回頭再用水紋紙,力爭松柔恣肆,使墨色多生變化,同時,將此前不甚滿意的字法略作調(diào)整。寫著寫著,覺得應該就是這一件了,然后落款、鈐印,心情大好。待我把三副對聯(lián)并置一地,才發(fā)現(xiàn)取舍傾向并不明朗:或恣肆沉雄,或蒼潤大氣,或雅健松和,得此而失彼,要想眾美兼?zhèn)洌瑓s非易事,索性就此打住。
? ? ? ? 搞藝術家的人,就該以虔誠的態(tài)度創(chuàng)作出三年后都不會輕易被自己否定的好作品,再以極大的熱情朝前走,試圖用一周的積累來突破此前的精品。這樣,他的作品才能永葆青春,藝術家的努力才有價值。
(2019·5·17)
? ? ? ? 上午,應生兄與朋友一行三人來工作室喝茶聊天。九年前,我們因書法結緣。也是這個時節(jié),我去常州參加一個書法活動,是他幫我代買的火車票。當時匆匆一晤,喝了一會兒茶,對其印象頗佳。后來,彼此往來時頻時疏。這一晃,竟然有四年不曾謀面。今日故友重逢,仍覺親切,相談亦歡。
? ? ? ? 午飯后,四人結伴去草堂寺一游。或談書法,或聊趣聞。見偏殿有佛學講座,側門窺探,人數(shù)甚眾,屋子爆滿,且以女性居多,個個神情專注,奮筆抄錄著什么。屋檐外擺滿了喝水杯子,應該是上課規(guī)矩使然。于事虔敬如此,讓人感慨。
? ? ? ? 三點五十分,我再次回到工作室。梁館長需要一張字,頗急。老友相托,自然不能怠慢。我打算擠出一點時間,將此事了結。字寫到一半,又有書友來訪。我們身邊不乏至誠者,但囿于理念、方法諸多原因,能寫出名堂的還是太少。每見虔誠者,我必真心相待。譽我謗我,但求無愧于心。(2019·5·18)
? ? 《張遷碑》稚拙樸茂,多清雄之氣,因其方筆居多,時人多取剛猛、沉實,在虛處就少了些心思。而展廳效果使這種審美逐步擴大化,進而成為一種潮流。骨勝易僵,若乏二元對立,便失之單調(diào)。欲使其活,當在虛處多用些工夫。虛則細、則小、則柔、則留有余地。從結字、布白上來看,寫字是在二維空間里經(jīng)營得失,如果能留意書寫節(jié)奏和墨法變化,便上了另一個層面。就原石而論,有些刻石效果在碑拓上并不能盡見,比如深淺之異,墨拓與其是否有區(qū)別,如何在書寫過程中表現(xiàn)這種特殊效果呢?這涉及到提按問題,又非提按能夠盡然。也就是說,書法還有四維表達的可能性,是提按與快慢、剛柔交織而成的產(chǎn)物,是書法藝術朝更深層次探索的一個契合點。學碑,我們可以提出透過刀鋒看筆法,那么,在書寫的過程中,也不妨從刀痕中吸收一些新東西。(2019·5·19)
? ? ? ? 董其昌三十八歲時曾以小楷抄《金剛經(jīng)》,風格多有不同:或顏或褚,或鐘或王,或歐或虞,不同章節(jié),常以某一家風格示人,又以清麗統(tǒng)涉全篇,不使突兀,可謂善學。董其昌在書法上肯下工夫,與今人有異。在《畫禪室隨筆》中,他如此記載:“吾學書在十七歲時。先是吾家仲子伯長,名傳緒,與余同試于郡,郡守江西袁洪溪以余書拙,置第二,自是始發(fā)憤臨池矣。”也就是說,書法優(yōu)劣直接影響仕途、功名。據(jù)《明通鑒》所述,當時征試秀才以六科取士,其中“通曉書義”就是對書法的要求。解縉也曾說:“書之為藝,非他藝比也。歷世圣賢重之。蓋宣人文、施治化、述六經(jīng)、應萬事,經(jīng)天緯地,不能外此。至百千萬年日用而不可闕者,而豈他技之能比哉?”古人善書者眾,乃文化背景使然。
? ? ? ? 今昔大異,沒有生長的土壤,要想長出好苗,絕非易事。即便倡導書法進校園、進課堂,也只能流于形式。
? ? ? 剛在微信群里見一帖,西安美院某教授亳無書名,其書甚惡,卻要擔綱為某地中小學美術教師培訓書法,使人驚恐。爾后,又有書友轉(zhuǎn)發(fā)我省書協(xié)新任副主席x某的帖子,豈止一個惡俗!粗覽留言,竟達三百余條,無一例外的惡評或嘲諷,儼然回到六年前的換屆風波。陜西書協(xié)又被推上風口浪尖。
? ? ? ? 有一年,教育局一科長接待某位教授,邀我參加,說是商討書法進課堂諸多事宜。我到場方知,教授是科長的老師,但其書法,真不敢恭唯。教授應請為與會者寫字,我借故離開。
? ? ? ? 教育乃大事,豈可用人唯親而不顧專業(yè)素養(yǎng)?
? ? ? ? 書法繁榮任重而道遠。判斷其是否良性發(fā)展,一要看群眾基礎和審美修為,若好書法而不辨香臭,無異于葉公好龍;二要重視專業(yè)高度,要有敬畏之心。今使門外漢占據(jù)高位,將引書法于何處?(2019·5·20)
? ? ? ? 前些日子,朝陽兄電話相告,說西安交大欲請我區(qū)青年書家與之交流辦展。擬參展書家為中國書協(xié)會員,每人10件作品。當時尚無定論,我也只是不緊不慢地準備。半月已過,僅寫成3副字。下午,朝陽兄舊話重提,要求十日內(nèi)完成10~12件六尺內(nèi)作品。先在區(qū)上展出,出一本冊子,再送往交大博物館展覽。時間一下緊迫起來。要使展品豐富,質(zhì)量還要好,卻非易事。
? ? ? ? 明天開始調(diào)整狀態(tài),盡力將作品寫好一點。(2019·5·21)
? ? 《浮生六記》極具盛名,我初不知何人所著,遑論其中所述事體。某日,于一景區(qū)得見真容。書為線裝本,豎排,繁體字,一套三冊。我順手拈來翻閱,始知清人沈復,他以自傳體隨筆為日常生活立言。粗覽頗有意思,便在當當網(wǎng)上查找,將其放入購物車。今得新書,遂棄手頭一部學術著作。事實上,有些著作是用來混學歷、評職稱的,本是一株草,非要催化成一棵參天大樹,廢話就多。
? ? ? ?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今年年初,我開始寫隨筆,每日一則,有事則長,無趣則短,初衷在事。與沈復寫作《浮生六記》多有暗合。
? ? ? “閨房記樂”我讀了十多頁,甚是驚嘆,以為乃我心中所求之書。作者行文簡凈,記事有情節(jié),人物刻畫栩栩如生,再以深情貫穿推進,使人愛不釋手。沈復筆下的妻子陳蕓,使多少文人騷客艷羨不已。比如林語堂,就覺得《浮生六記》中的蕓娘是他理想中的女人。
? ? ? 陳蕓,字淑珍,長沈復十月,乃姑舅表親。陳蕓學語時,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誦。四歲喪父,家徒四壁。蕓既長,擅女紅,藉其十指可養(yǎng)家糊口,又使弟上學無修脯之憂。
? ? ? ? 陳蕓在書櫥中得《琵琶行》,挨字誦讀,才使音、形相配,進而能識文斷字。刺繡之余,陳蕓又習詩文。
? ? ? 陳蕓初為新婦,言短面善,侍上能敬,處下以和。每見晨曦上窗,即披衣急起,若有人呼。問之何故,答曰:“恐堂上道新婦懶惰矣。”陳蕓處事客套多禮,沈復怪之:“禮多必詐。恭敬在心,不在虛文。”陳蕓則反駁:“至親莫如父母,可內(nèi)敬在心而外肆狂放耶?”(2019·5·22)
? ? ? ? 夫婦二人論及詩文,蕓曰:“古文全在識高氣雄,女子學之恐難入彀,唯詩之一道,妾稍有領悟耳。”又曰:“杜詩錘煉精純,李詩瀟灑落拓。與其學杜之森嚴,不如學李之活潑。”沈復異之,問曰:“工部為詩家之大成,學者多宗之,卿獨取李,何也?”陳蕓應對:“格律謹嚴,詞旨老當,誠杜所獨擅。但李詩宛如姑射仙子,有一種落花流水之趣,令人可愛。非杜亞于李,不過妾之私心宗杜心淺,愛李心深。”沈復笑曰:“初不料陳淑珍乃李青蓮知己。”蕓笑答:“妾尚有啟蒙師白樂天先生,時感于懷,未嘗稍釋。”沈復驚嘆:“異哉!李太白是知己,白樂天是啟蒙師,余適字三白,為卿婿,卿與‘白’字何其有緣耶?”二人聊到開心處,相擁大笑。(2019·5·23)
? ? ? ? 這幾日瑣事頗多。
? ? ? ? 上午開完會,打算創(chuàng)作六尺對開四條屏一件,內(nèi)容選的是毛澤東《沁園春·長沙》。起初,我確定每行寫八字,每條三行。寫了一張,覺得字距過大,分量有些不足,便調(diào)整為每行九字。如此寫了兩條,與此前寫的比較,各有得失,一時拿不定主意。
? ? ? ? 下午上完三節(jié)課,繼續(xù)創(chuàng)作。寫好第一條,后邊的就順暢多了。一時干勁極大,無意晚餐。待第三條寫到中途,才發(fā)現(xiàn)掉了一個字,只好折紙重來。寫完字,已經(jīng)八點二十分。將其鋪在地上端詳,總覺得末條有幾處還不能盡如人意。時間已久,身心俱疲,只好就此打住。先吃飯,明天繼續(xù)寫字。(2019·5·24)
? ? ? ? 今天周六。
? ? ? 上午8:50分,我進工作室寫字,14:20分離開;下午17:20分再去寫字,21:15離開。九個多小時,盡數(shù)否定了此前的自己。
? ? ? ? 昨日那件四條屏,我又反復寫了后邊三條,章法上盡量疏朗一些,對個別字法也做了調(diào)整。上午寫好了條屏,以為下午會輕松一些,孰料,之前寫的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七字筆畫極簡,與其下之繁形成巨大反差,寫了七八遍,都不和諧。無奈之下,只好在“一窗昏曉送流年”的右側補上出處,權當條幅處理。但審視良久,又覺得紙過窄,多少有點壓迫感。借著余墨,我再選一條寬紙寫了一次,還是未盡人意。
? ? ? ? 浙江書友訂了一件平尺小對聯(lián),我索性坐下來寫小字。一個多月,我的精力都放在大字上,此刻,真切地意識到,小字的線條已經(jīng)沉實、生澀了許多。遺憾的是,小對聯(lián)寫了兩遍,也不滿意。
? ? ? ? 創(chuàng)作并非易事,冷暖自知。如果條件允許,還是要盡力使自己滿意。沒有寫成、沒有寫好,不是說這一天就荒廢了。(2019·5·25)
? ? ? ? 徐秀峰攜妾而歸,艷稱新人之美,邀請陳蕓往觀。他日,陳蕓語于秀峰曰:“美則美矣,韻猶未也。”秀峰反問:“若郎納妾,必美而韻者乎?”陳蕓點頭應是,從此癡心物色。某日,吳江張閑憨攜沈復至冷香寓,有女名憨園,瓜期未破,亭亭玉立,可謂“一泓秋水照人寒”,言談之間,頗知文墨。沈復初無癡想,只念一杯之敘,見此,深信非寒士所能酬。然人已至,不免心中忐忑,強作酬答。爾后,憨園過舟叩見沈母,蕓、憨得見,歡同舊識,攜手登山,備覽名勝。
? ? ? ? 這日,眾人歸家已過三更。蕓語于三白曰:“今日得見美而韻者矣,頃已約憨園,明日過我,當為子圖之。”隨后,蕓、憨結為姊妹。陳蕓從臂上脫下一釧,曰:“玉取其堅,且有團圓不斷之意,妹試籠之以為先兆。”憨園受之,回道:“聚合之權總在夫人也。”后來,憨園為強者奪,陳蕓因此身死。(2019·5·26)
? ? ? ? ? 堂兄打電話說,他有位朋友癡迷書法數(shù)十年,已屆古稀,心里總惦記一張市書協(xié)會員證,問我能否搭把手幫個忙。此事不難,我便牽線搭橋做個順水人情。事過三載,前幾人,此翁又從堂兄處讀了我兩本書,甚是激動,加了我的微信。爾后,他開始不停歇地發(fā)他的作品,小郭長小郭短地叫著,要我點評他的字。我敷衍幾句,他甚是興奮。我上完一節(jié)課,見他又發(fā)了四十多張圖片。當時,我甚是不快,回一句:“請別發(fā)了,您的情況我已知曉。”他心有不甘,再發(fā)一張信函,起首赫然是他的名字,并冠以當代實力派書法家一類耀眼的頭銜,我一下子樂了,回道:“這玩意兒我也收到一份,拆封后就將其扔進了垃圾桶。”他消停了半日,繼續(xù)發(fā)他的字,而且是連珠炮般地轟炸。我心生厭惡,遂將其果斷拉黑。
? ? ? ? 同樣是書法愛好者,李師傅卻與之不同。
? ? ? ? 李師傅是我們單位的保安,年齡也有六十多歲了吧,喜歡畫畫,也練書法。一個周六的上午,他將我擋在門口,拿出自己的習作讓我指點。李師傅臨的是趙孟順的小楷,工具、材質(zhì)皆不講究,臨習方法也存在一些問題,我便坐下來多講了一會兒,又示范了幾個字。他為人樸實、謙恭,使我頓生好感,后來贈他一冊《隨書法去遠行》。
? ? ? ? 再相逢,彼此極為客氣。
? ? ? ? 上午,最后一節(jié)若有課,我會從北門步行回家。我習慣將水杯、課件寄存在門房。下午上班時,但凡李師傅在此值班,見我走近,總會將杯子遞過來,且放了茶葉續(xù)滿了開水。一次兩次,我常為之感動。
? ? ? ? 今天下午,我去得略早幾分,李師傅請我嘗嘗今日的茶,說此茶入口雖口苦,卻有余味。我品了一口,略作回味,點頭應是。他見之,轉(zhuǎn)身要為我拿一包嘗嘗,我阻止再三,匆匆而別,心里暖暖的。
? ? ? 由此而生感慨: 敬事,方能敬人。心存陽烏,甘作一株向陽花。(2019.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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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社團活動已經(jīng)結束多時,還有五名學生不愿離開,堅持要將那張紙寫完。
? ? ? 吃罷飯,我惦記著書法教室的門未鎖,趁機上來寫會兒字。樓梯口,我碰上那幾個學生,她們正匆匆地下樓,急著去上晚自習。
? ? ? 中午,北京一藏家得見我的文章和字,甚是歡喜,訂了一套書、兩副隸書對聯(lián)。此事不宜久托,當加班盡早了事。樓道外甚是靜寂,天是陰沉的,昏暗比以往來得早了一些。動筆之前,我先臨了一會兒帖,再折好紙,依其內(nèi)容慢慢書寫。初用新紙,未盡人意處就多,各寫兩紙,挑較佳者落款鈴印。待一切就續(xù),校園里熱鬧了一陣子,又復歸平靜。(2019.5.28)
? ? ? ? 三白幼時能張目對日,明察秋毫。見渺小微物,細察其紋理,常有物外之趣。夏蚊如雷鳴,擬作群鶴舞空,心之所向,猶千百仙鶴翩躚。故留蚊蟲于素帳中,噴之以煙,使其沖煙飛鳴,作青云白鶴觀,果如鶴唳云端。
? ? ? ? 既長,他又熱衷于插花,且造詣不淺。某日,陳蕓對其言:“子之插花能備風晴雨露,可謂精妙入神。而畫中有草蟲一法,盍仿而效之?”三白不解,問:“蟲躑躅不受制,焉能仿效?”蕓曰:“蟲死色不變,覓螳螂蟬蝶之屬,以針刺死,用細絲扣蟲項系花草間,整其足,或抱梗,或踏葉,宛然如生,不亦善乎?”三白依其法行之,見者無不稱絕。
? ? ? 沈家非殷實之戶。三白素好客,小酌必行酒令。幸虧,陳蕓善不費之烹庖,瓜蔬魚蝦,一經(jīng)其手,便有意處之味。友知其貧,每出杖頭錢,作竟日敘。
? ? ? ? 沈氏夫婦寄居蕭爽樓一年有半,與之往來者多雅士。藉其書畫篆刻,三白每得潤筆些許,交由陳蕓備茶酒待客,終日談詩論畫,少有困苦、憂愁之狀。何以故?心態(tài)使然。生活包羅萬象,或喜怒哀樂,或生老病死;有名利得失,有愛恨情仇。善惡并存,美丑相生,日子因蕪雜而庸常。庸常不是生活無趣,是人的心態(tài)還處在混沌狀態(tài)。人有童趣,日子才能過出詩意來。(2019.5.29)
? ? ? ? 上午,東慶兄來工作室喝茶、閑聊。涉及近期聯(lián)展一事,他將之前的作品翻出來讓我看。如此,我們并排而坐,喝著茶,腦袋時而相牴,各伸出一只手,?著他的平板電腦翻閱,時急時緩,或就某一風格、字法展開討論。其虔誠、勤勉常使我感動。
? ? ? ? 因工作、性格使然,我與當?shù)貢彝鶃順O少,能深入交流書法問題的朋友微乎其微。諾大一間屋子,我常聽到的是筆鋒磨擦紙面的聲音,再就是自己的心跳聲。書法作為一門藝術,有自己的審美標準,共性是基礎,個性即風格,是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沒有共性的法度來支持,再鮮明的符號都是沒有意義的。從某種程度上講,書法寫成什么樣子,是極私人化的行為,能夠展開來討論的,大概只有技術問題了。
? ? ? ? 這段日子,我僅完成了幾件大字作品,想翻點存貨,竟無一件可觀。當初敝帚自珍的東西,這會兒竟然慘不忍睹。每見之,必郁郁寡歡。如此,我不知道若干年后自己還能留些什么?藝術之途是無邊際的,值得欣慰的恐怕只有成長的過程了。
? ? ? 下午,社團活動結束后,我沒有下去就餐,想借機寫件四尺對開五條屏。我選的內(nèi)容是清朝龔自珍的《病梅館記》。寫了兩條,就到了晚上九點鐘。第二條極不滿意,索性就此打住。(2019.5.30)
? ? ? ? 早上睜開眼,莫名其妙地哀傷。
? ? ? ? 今日寫了一天的字,越想寫好,越不在狀態(tài)中。
? ? ? ? 聯(lián)展需要一件小字隸書,篇幅最好大一些。起初想寫四尺對開五條屏,昨日寫到中途作罷,上午重新審視這件半成品,有諸多不如意,就不想繼續(xù)下去。再換了兩種紙,或四尺對開,或六尺條屏,都是現(xiàn)成的方格子,或因章法不佳,或因形式感有虧,最后都棄之不顧。再拈一張四尺整張水紋紙,簡單折了格子,選好內(nèi)容,寫了幾行,覺得有些堵塞,重新折紙再寫,不出三行,又沒了興致。情緒低落至極,又毫無他法,想臨幾行《爭座位帖》,也沒有昔日的感覺。最后站起來,將廢紙翻過去臨了《毛公鼎》。及至晚上八點離開工作室,我還是一無所獲。末了,卷幾張六尺宣紙回家,再勞煩愛人打兩張格子。途經(jīng)文化宮廣場,聲樂歌舞,極是熱鬧。那一刻,身心俱疲,覺得生活為何這般悲涼、無趣。(2019.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