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因為你是我妹妹
1
好不容易才捱過兩節晚課。
老實說，葉秋這兩節課是沒怎么聽進去的，他的心思全被晚課前女孩的到來搗亂了，攪糊得像一鍋粥，讓人分不清它原來的成分，但在紛亂的心緒中又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欣喜，和說不清的期待。
? 究竟在期待什么？
2
放學晚鈴的響起敲碎了寂靜的夜空。學生們陸陸續續穿過逼仄的樓道，回到各自的宿舍。
今天由于輪到英子做值日，所以她走得有些晚。但她并不擔心太晚回去，因為和往常一樣，都有好閨蜜在等她。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今天除了好閨蜜，等待她的還多了一個人。
樓里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葉秋在樓下開始有點兒著急了，他在想要不要上去叫她，可是這樣會不會很尷尬？興許她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吧，興許她就是一個人呢！
葉秋按捺住心里想上去看看的沖動，還是決定留在樓下，但頭還是一個勁兒地仰著往上望去，焦急不安地雙眼直盯著三樓室內微弱的燈光，以至于那燈光突然滅掉的時候葉秋心里也狠狠得隨之震動了一下，緊接著心里的某處跳動開始加速。
“咦？你……是在等我嗎？”
英子和閨蜜挽著手走下樓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樓下的青澀男孩，這個身著校服的干凈少年顯得有些局促。
“恩——”
和傍晚的見面有一點點不同，這回男孩膽大了些，黑色的眸子直盯著英子，好似在肆意地打量和欣賞她的顏貌。一點點的輕浮但卻不失尊重，認真誠懇的眼神里透露的是肯定和執著。
如果說追求一個人的過程是美好的，那么當你的追求有了回應和期許，這種感覺無疑是更美妙的，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最后終會選擇直面自己的內心，葉秋在幾番掙扎過后也決定不再逃避，選擇正視并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美好。
在對視的那一剎那，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契約，契約的雙方都是平等的，沒有卑微和高貴，沒有施舍和乞憐，像是被置于一塊看不見的天平上，如果說之前葉秋因為怯弱位于天平的低端，那么現在雙方是真正的位居對等的位置，而只有對等，才能長久。
“那……你為什么要等我呢？”
這下幾番對視之后敗下來的反而是英子，她低下頭，感覺兩頰有些滾燙。
“因為……你是我的妹妹啊！”
男孩視線轉向一側，簡單的回答。
對啊，哥哥不就是應該等妹妹的嘛，哪怕再晚，哪怕再遠，哥哥都應該照顧好妹妹。至少，在這個簡單單純的男孩看來，是這樣的。
英子抬起頭，看見男孩微微朝上的側臉，夜晚微弱的燈光照得不是很真切，但卻有一種冷峻堅毅。
……
初春夜晚的風仍著實有些寒冷，但回去宿舍的葉秋卻絲毫沒有感受到，甚至于他如何送英子二人回到宿舍，再返回自己寢室的路程也全然不記得了。路途中那些經過的景物、轉角，此時也在記憶里成了一個個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輪廓——那么遠走回來他居然沒被摔倒！而那些記憶空出來的空間此時都被一件事填充得滿滿的——是英子的笑。
……
“哥哥，我走了喔。”
臨別的時候，英子又一次露出笑容，不同于之前一直留有的微笑，此時的笑容更能閃耀奪目，像花朵一樣嬌艷。
第一次，從女孩臉上看到如此如花的笑靨，喔不，用花朵似乎都不足以形容它的美好、它的單純、它的天真和善良，干凈、美好得，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又閃耀得讓這個寒冷漆黑的夜晚也蒙上一層艷麗的光輝.
“哥哥……”
回寢室的路上，葉秋一直在念著這兩個字，自言自語，好像女孩的話還在耳邊不停地回放，讓他一直想著，以至于最后他是如何回到寢室的也全然想不起來了。
哥哥？
第一次被一個女孩這樣叫呢……唔，有個妹妹，真好。
是一種希冀，也是一種責任，而這種責任讓男孩感受到了生活中的更多意義:不管你做什么，都有一個人在默默支持你，鼓勵你。
是愛的期許，也是對未來的期待。
3
第一次有一個人值得你去守候，去保護她遠離外界的傷害；第一次你會對一個人的生活起居心心念念，擔心她睡得好與不好，開心或者不開心，猜測此時此刻的她正在做著何事；也是第一次，你會這樣的開始傻起來，上課的時候會望著窗外簌簌飄落的樹葉發呆，將老師在課堂上講述的內容全都視而不見，下課的時候會把視線定格在教室門的一側，期待一個身影的突然出現。
一切都發生得這么快，讓人措不及防，像颶風一樣席卷而來，在你還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將你包裹，將你淹沒，在還未來得及做好充足準備之時就隨之沉沒，被擁裹、被窒息。
4
葉秋每天都會守在教室門外，在下課放學的時候，等待英子一同回去，他每天都會送她回到寢室，踏著夜晚寂靜的星光，看著她跨過女舍的鐵門，上樓，身影消失在樓道里，他才能安心。
葉秋已經慢慢把這當成了習慣，每天送英子回去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但他一點也不覺得無聊或者厭煩，相反地，他每天都在期待著這一刻的來臨，每天都在盼望，白日里上課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地望望窗外，猜測此刻樓上的她正在做什么，想象著她聚精會神聽課的樣子，有時候小組長會用筆戳葉秋，提醒他又走神了,每當這時候總會帶上一句“怎么啦？又想妹妹啦？”葉秋總是笑笑，隨即把視線重新放回黑板上。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會相約同行，以前葉秋每到上午放學鈴響的時候，總是第一個沖出教室，和很多其他男孩子一樣，都喜歡爭先恐后地往食堂狂奔，最后在其他人還在焦急排隊的時候端著打好的飯菜優哉游哉地從其面前走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一窩蜂跑去食堂的人流里再也沒有葉秋了，每個午時他都會安靜地等在樓下，等待樓上的七班放學，隨后從下樓的英子手里接過飯盒，一同離去。
他是這樣渴望和英子的見面，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分每刻的時光，而英子也沒有再和閨蜜同行，而是將從教室前往寢室的這段短短時間留給了單獨的兩個人。
她叫他“哥哥”，他叫她“妹妹”。
他們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守護著這份純真，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旁人問起，只說兄妹，他們是如此的默契，彼此的一個微笑，就能勝過千言萬語。
可是，相聚的時間畢竟是很短的，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送英子回到宿舍的時候，葉秋開始感覺到了一點點的失落，并且隨著相聚的頻率增多，他心里的這種感覺愈發地強烈，特別是看著英子的背影消失在樓道里的時候，特別是從相聚時的兩人重新回到一個人的時候，那種寒冷和空洞好像是突然間，一下子，從四面八方涌來，將心臟包裹，將身體吞沒。沒有任何征兆地，突如其來地。
相識后的第一個周末，英子要回家，葉秋把她送到了公交車上，隔著玻璃，英子向他揮手，葉秋裝出不在意的樣子笑了笑，但是當車發動引擎，消失在視線轉角的時候，他突然又后悔了，在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心里的一陣抽痛，感覺像是什么重要且珍貴的東西被奪走了一樣。
葉秋掏出手機，上面是下午離校時在學校樓道里給英子拍的照片，也是給她拍的第一張：女孩穿著校服在樓道里躲閃著鏡頭的拍攝，最后才出現在鏡頭的跟前，但仍害羞地用手遮住臉頰，青色的發絲上貼著一個粉紅色的蝴蝶發卡。葉秋記得，當時拍的時候，英子一直在躲，不讓拍，她跑，葉秋就追，從教室門前直追到陽臺角落，直到英子身體貼著白色的陽臺瓷磚，無路可逃，這一幕還惹得旁邊的同學一個勁地笑著，“嘿，葉秋，你在干嘛呢！”那樣子就好像是懷疑他正在光天化日之下非禮民女一樣，把他當作了不懷好意的采花賊。
喔，看著照片想到這些，葉秋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感覺自己對英子的依賴已經到了一天不見也會很難受的地步。
哇，真想一直陪在她身邊啊，哪怕只是看著她的笑，那都是極好的。
有時候看著英子開心地笑著，那種發自內心的，如小女孩般純凈透徹的笑容，葉秋會不忍心打斷。
就像熱愛自然的探險家在山洞里發現一群美麗的蝴蝶，總是小心翼翼，想伸手去觸碰，卻又害怕驚擾這美麗的精靈，只能遠遠地駐留，看著蝴蝶閃爍著絢爛輝光的羽翼，輕輕停留在崖洞里的石頭上，安詳，靜謐。
或許，所有的美好都來自默默的守候，如海洋的美麗，并不來自波濤洶涌的海浪，也不緣由它壯闊波瀾的清濤，而是因著那一份安靜和深邃，默默無聲，卻守護著海洋里的一切生靈。
美好，源自寧靜。
當打破這份寧靜之后，一切足以導致美麗消散的，那些不安分的破壞因子或許又都會開始躁動。這雖不幸，卻是必然，平靜的事物發展長久必定會遭來困厄的阻攔，或許是因為他們擁有美好的東西太久，而只有那些在經歷無數次困難的磨礪之后仍然能夠存在的才能擁有最后的美麗。
但，發展中的事物平靜被打破總是必然的，因為人的欲望。
5
七校聯盟的考試結束，離期末考只剩下一個月時間了，學校為了給學生們釋放壓力，提出舉辦年級拔河比賽。這是幾乎每一年學生都會有的，對于升學壓力巨大的高中而言，這一點還算比較人性化的。
對于一向喜歡參加活動的葉秋來說，這種機會自然不能錯過，何況，現在有了妹妹，他也很想在妹妹面前表現一番，讓她知道，她有一個了不起的哥哥。
由于男女生的比例不同，文科班和理科班是分開賽的，文科班男生只有四個名額，這也是為了照顧男生人數極少的個別班級，誰讓有些班是五十多的總人數卻只有四五名男生的尷尬比例。因此，對于有著全文科班最多的十五名男生的十一班來說，湊齊參賽人數自然沒問題，但，人數超出，就意味著會有所淘汰。
老班胡老師決定以掰手腕的方式選拔男生參賽，十五個男生，人高馬大的不在少數，而且有些是屬于不讀書一天到晚到處瞎混的那種，一些整天坐在教室里乖乖學習的同學與他們相比，恐怕都不在同一水平線上。
想到這里，葉秋心里也有些發怵，但是，為了妹妹，再難他也要去拼上一拼，他可不想讓英子覺得，她哥哥是個膽小怯懦的哥哥。
選拔時間定在一個中午飯后的時間，大家把教室里的桌子幾個拼成一桌，迅速就成立了幾大戰場。
男生們挽起袖子，露出一大截結實強健的臂膀，十六七歲的年紀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因此男孩們臂膀上的肌肉已經初具形狀。
戰斗一觸即發，男生們一個個用左手使勁撐住課桌側板，右手卯足了勁，不大不小的肌肉鼓起，上面依稀可見跳動的血管和青筋。
女生們在四周圍作一團，為自己心儀的男生吶喊助威，手里緊緊握住的水瓶也隨著場內的戰況時而捏緊時而松弛。
男生們鼓足腮幫子，兩眼直瞪著對方，都想把對方的手腕掰下去。
……
葉秋也參加了，和他對陣的是慕名楊，外號“小綿羊”，雖然外號如此，但他的肌肉和身材可是全班公認的第一“壯”，不僅人長得特別高大，還是年級籃球隊的主力。
但是葉秋也很喜歡運動的，而且每年校運動會都有他，跑步、打乒乓球都是他課外最喜歡的項目。
最后的結局有些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葉秋贏了，在一片加油和吶喊聲中，葉秋居然戰勝了高大強壯的慕名楊。
或許是因為他平時比較安靜，又是班里的語文課代表，人們往往只會把這樣的人與文藝和柔弱聯系起來，而絕不會把之與強壯健碩畫上等號。
葉秋也沒有想到，贏得甚至有一點輕松，也許是自己文靜的外表迷惑了對手吧，讓他輕敵了。但是不管怎樣，葉秋贏了，他可以為了妹妹去做讓她自豪的事，她可以驕傲地對班里的同學們說：這，就是我哥哥！
他可不想給妹妹丟臉。
6
數日后拔河比賽如火如荼地開展，地點選在了食堂外面的籃球場上，只剩下四個班級在此比賽，因為經過前幾日的初賽，其余班級都已經被淘汰，而今天，是決賽。
葉秋所在的十一班也是幸運地殺進了決賽，或許是因為參賽者不少都是選拔進來的，質量上要比其他班級好上一些。
進入決賽的只有四個班級，文理各兩個，雖然班級人數不多，但算上本班出來加油助威的，整個籃球場還是被圍得水泄不通。時間雖然是放學以后，但不少人都沒有去食堂吃飯，而是待在這里耐心等待最后的結果。
理科先賽完，再輪到文科班。
雙方拉開陣容，場外的人員加油吶喊聲一陣接過一陣，猶如古代士兵響應沖鋒的擂鼓，總能給人不竭的動力，全身血液上升至心臟，血氣蔓延至頭頂，握緊粗大麻繩的手似乎也有了無比強大的力量，好像沒有什么是不能夠戰勝的。
? 裁判一聲令下，戰斗一觸即發，兩邊的選手在那一瞬間，都像是變成了古羅馬角斗場的公牛一般，紅著眼，怒目圓睜，不少男生甚至發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聲，全都在拼命地使出全部力氣把繩索中間的紅心拉到己方的一面。
……
兩輪的鏖戰下來，成績是1：1,而比賽的賽制是三局兩勝，這使最后的結果更加的撲朔迷離起來。
最后一局的時候是一場拉鋸戰，雙方相持不下，或許是因為前面兩輪已經耗費了太多的氣力，誰都沒有多余的力氣進行新一輪的爆發，就看著繩索中間的紅心時而左晃時而右移，就看誰的耐力更好，誰能堅持到最后。
記得先前休息的時候班里有同學問過葉秋：要不要換替補？要知道一直進行高強度的體力運動對體能可是一個不小的消耗，葉秋也感覺自己的雙手手掌幾乎麻木，失去知覺，但他看了看四周圍觀的人群，沒有看到英子的身影。
她應該還在自己理科班那邊處理比賽的事務。
還沒等到她來，不能退。
我不換！
……
最后一局相持得實在有些久了，有好幾次，十一班的前排女生幾乎都一個站立不住摔成了一排，所幸有給力的女同學和后面的男生頑強守住，再加上對面可能也是強弩之末，所以才沒有被拉過去。
把關本班最后一個位置的是鄭紹李，外號“大頭”，對于拔河比賽而言，最后一個關系到隊伍的繩索走向以及整個團隊的節奏，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頭”把剩下的拉繩全都綁在了自己身上，圍著身體繞了好幾圈，整個身體朝后倒下，幾乎貼在了地面上，用全身的重量把繩索緊緊繃住。
葉秋站的位置是緊跟著大頭的前面一站。
但是最后一局，真的好累了，他感覺雙手像灌滿了鉛一樣，沉重，慢慢地，又感覺像是棉花糖一樣，無力、虛弱，到最后甚至感覺不到了它們的存在，像被打了麻藥，毫無知覺。
……
咦，那是……
恍惚中的視線側移，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視野，從模糊，慢慢變得清晰。
女孩的輪廓，身著白色校衣。
妹妹！
……
英子穿著貼身的校服，手里緊緊地握住水杯，戴著玫瑰花邊的眼鏡，黑色的眼眸穿過人群看著葉秋，神色間有些焦急。
不能輸。
班里同學還在歇斯底里地吶喊，先前一陣陣的加油聲開始有節奏地助威。
這樣的頻率剛好和發力的節奏同步，所有的男生女生都開始再次發力，看著繩索中間的紅心一點點地再往這邊靠攏。
還差一點。
葉秋也開始卯足力氣，不管雙手還能不能動，他開始調動了一切還有反應的神經，所有還能動用的知覺，用整個身體的力量，隨著團隊，將繩索一點點往后拖。
啊——
猶如獅子般的怒吼，響徹在整個籃球場上空。葉秋不再顧及一切，他一定要贏。因為——
他有個妹妹！
……
一陣歡呼聲如雷鳴般在球場上爆發，十一班贏了。葉秋幾乎癱軟在地上，而“大頭”則是直接躺在了球場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兒。
葉秋沒有坐下休息，而是支撐著虛脫后有些搖晃不已的身體向英子走去。雖然很累，但是仍努力挺直胸膛，微笑著，像凱旋歸來的武士。
英子在等他。
她手里端著水杯，兩頰紅艷艷的，還有些沒有從剛才的激動中回復過來。
“妹妹……”
葉秋先開口，但是沒有說很多，他們總是這樣，見面只是簡單的一個稱謂，然后微笑著，就誰也沒有再說了，只是彼此同行的肩靠的更近了一些。
英子沒有說話，只是抿著嘴在那微笑著，從那美麗的眼眸中葉秋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葉秋知道，她心里想說的。
但他寧愿她不說出來，就這樣默默的，就足夠了。
他喜歡這種寧靜，這種彼此之間的默契。也許就是這樣，有些話，并不需要說出口。
你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我就能懂。
他更不愿意去打破這種心照不宣，只要她好，她每天都能開開心心的，他心里就很滿足了。
他只想，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7
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英子為他擦汗，雖然彼此已經在一起吃過好幾次，但葉秋還是顯得有些靦腆局促，英子抽出紙巾伸過手在葉秋滿是汗漬的額頭上細心地擦著，食堂的飯桌有些寬，因此英子不得不挺直身子前傾著才能夠著。
一股少女特有的體香撲面而來，還有發絲間纏繞的淡淡香氣，像迷人的花朵誘惑著未經世事的少年。
葉秋一抬起頭，就看見女孩脖頸處雪白的肌膚，光滑柔嫩，像天山冰雪融化流下的泉水般靜謐神秘，又如天邊的白云般優雅高貴。
猛然間，少年心底的一處開始有些躁動，像是被投入炸彈的火藥庫，被點燃了，被引爆了，“砰”的一聲，所有的神智都在這爆炸之下變得模糊和燥熱。
我——
葉秋有些不安，趕緊埋下頭，用大口刨飯來掩飾自己的窘態。
額頭上，臉頰邊傳來的卻是冰涼的觸感。
冰冰的，像是水晶貼著紙巾在臉頰上劃過。女孩的手也是冰冰的，卻很柔軟。
多少次。
一直希望著的這種感覺。
是源自初中時候的情愫萌芽，還是幼年時期的殘酷家境？
當父母因為瑣事而大打出手鬧離婚的時候;當他們外出把自己一個人丟給親戚朋友的時候;當他們面臨自己的反抗總是指責打罵而不問他是怎么想的時候……
多少次？
他一直希望著有一個人能夠一直支持他，默默等待他，可以給他悉心的照料，給他一個溫暖和睦的家。
現在，他遇到了……
一直以來流存下來的想法和希冀讓此刻的這種渴望變得是如此強烈。
葉秋緩緩抬頭，這才發現原來英子一直都在盯著自己看。這次葉秋沒有躲避，他也這樣看著她，兩人對視著，靜靜地，周圍的一切仿佛都瞬間沒有了聲音。
食堂紛亂的人群，外面躁動的人流。
有的，
只是彼此心里愈來愈劇烈的心跳聲。
美好的一瞬間，多么渴望成為永恒，后來的所有，一切的時間，如果，都可以定格在美好的那一剎那。
那該，多好！
時間齒輪的轉動令一切的發生讓我們來不及反應，又讓一切的再見都成為了最后的永訣。
像一條緩慢流淌的巨大河流，一切的發生，一切的再見，都只是河里不顯眼的浪花，在最后的時間回憶中被沉淀為河床底下一枚毫不起眼的砂礫，被時光遺忘，被歲月沖刷。
而只有真正經歷并珍視那段記憶的人，才能在沉淀的漫漫黃沙之中找到那些被世人遺忘，被歲月丟棄的孤獨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