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離園（2）

離對小學的記憶，有美好有灰暗。但不曾有過如此的熱鬧。

眾人吵嚷間，離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時愣住。

離，看到了自己。小學時候，個子矮小的自己，正從教室后門出來。帶著眼睛的小眼睛，沒有情緒地瞟了這里一眼，便一個人默默地往另一邊走。

離心中一動，脫口而出：“哎，蘇離。”

離看到小小的自己站住了，轉過頭來，有些驚慌和疑惑。

旁邊的同學也有些疑惑地來回看。

“蘇離你是要去廁所吧，等等我我也去。“離有些尷尬地笑笑，揮別身旁的眾人，一把勾住正愣愣的小蘇離，大步往走廊盡頭的廁所走去。小蘇離居然也就沉默著讓自己帶到了廁所。

離用力用涼水潑著臉，降下了臉上的溫度，也冷靜了越跳越快的心。

待離平靜下來，卻發覺小蘇離已經快要走出門去了。

“哎，蘇離。”離忙把他叫住。待他停下回頭，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你怎么不等等我？“忍不住用了責怪的語氣。

小蘇離不禁紅了臉：“對……對不起，我以為你比較想一個人靜靜……”

其實話一出口離就知道錯了，長大后的他知道這是習慣性地將自己的錯誤推到他人身上了。只不過這次，是推到了年幼的自己身上。

“抱歉，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征求你意見就硬把你拉來了。不過我也很像跟你做朋友啊，你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看書，不悶么？偶爾也一起玩吧？下午放學后一起踢足球怎么樣？“

離只見小蘇離有些喜悅又有些迷惑，遲疑地回答：“你是在戲弄我么？“

“為什么這么說？“

“不好意思哈，只是，以前我們都沒什么交集啊，而且，我的足球水平很差的。“

離記起來，自己的運動水平一向不是很好，很多時候，只有看著其他男生在球場奔跑的份兒。他向往那樣暢快的奔跑，又懼怕粗魯的身體觸碰，更黯然于沒有人邀請他參與。如今想來，那時該勇敢些，主動去嘗試的。

“試試吧，而且今天不是比賽，只是大家玩么。我保證，我沒有戲弄你的意思。“

小蘇離大概是看到對方一臉真摯吧，也開心地笑了：“謝謝你，徐杰。”

“何必那么客氣，我們是同學呀。也許我們會發現你的足球水平不錯，可以參加比賽呢。蘇離，你平時看些什么書呢？那么入神，有時候叫你你都沒聽見。”

“啊，這樣嗎？我沒注意呢。實在太不好意思啦。我看的書比較雜啦，最近在看《霧都孤兒》，很好看的。”

兩人邊走邊聊，離看著小學生樣子的自己，有憐惜。沒有人愛自己的話，就好好地自己愛自己吧。離曾這樣對自己說，沒想到卻以如今這樣怪異的方式實現了。童年的自己，有了這樣的關愛，會好很多吧。不錯，更重要的是，自己愛自己啊。

離突然想到之前的幾次經歷，想到自己可能隨時會離開這個身體，不禁緊張起來。想了想，認真對小蘇離道：“蘇離，我這個人脾氣差，記性差，所以如果我忘記了什么，你要提醒我哈，如果對你不好態度很差，你要包容我哈。或者不理我也行。不過記得，要好好愛自己，想要的，要自己去爭取哈。”

看到小蘇離有些愕然的眼神，離知道自己這番話說得冒昧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一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詞更好的辦法來。只期望這次真的能夠待久一些，能夠給小小的自己更多的友誼。可是自己是否終究會離開的吧？離開之后又如何呢？

對哦，自己每次經歷，離開之后的影響，是怎樣的呢？

這一切，究竟是真還是幻呢？

離又把自己繞住了。

上課鈴聲響了，沒有太多的時間讓離思索，只能是隨著跑動的人群往教室中涌去。

這是一堂語文課，溫柔可愛的徐老師講課。離一邊懷念著徐老師對自己的關愛，一邊想著，該怎么同小蘇離更好地交流。嗯，寫小紙條吧。

離這樣想著，睡意卻越來越濃。

糟糕，我不想現在睡呀。離在心中大喊，卻無法改變形勢。

頭越來越低，意識越來越模糊。

我在小學時候，可沒有這樣愛打瞌睡啊……最后時刻離無力地想。

當離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趴在桌子上。心中一陣狂喜。

“啪！”啊，好痛！有什么打到自己頭上，憑直覺應該是粉筆頭。離心里一陣委屈。原來的自己，雖不是優秀的學生，但也沒有淪落到過被粉筆頭打的境地。話說，也沒有過上課打瞌睡的情形。

離抬起頭來，又是一張怒視的臉。又是嚴肅的鮑老師。

“趙瑞，你又在我課堂上睡覺！出去！站門口！”

“這么短的時間內兩次被罰站，也太衰了吧。“離邊耷拉著頭出門邊愁眉苦臉地想。老師你的課總是有學生打瞌睡，也許并不全是學生的錯，老師也該反思下自己的教學水平和內容設置吧。離在心中有些挖苦地想。

不過……趙瑞？偷瞄教室，只見徐杰正有些憐憫地看著自己，小蘇離在另一角落沒有抬頭。

這么說……自己還在原來的班級，只是身份由受人歡迎的徐杰變成了讓人討厭的趙瑞了。

嗯，還在就好，還在就好。離靠著墻站好，對著空曠的操場，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