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氣溫直線飆升,陽光粘粘辣辣地撲過來,融掉臉上的粉底眼影和腮紅,臉上黏黏糊糊的不適感,很想抽張濕巾狠狠地擦一把,再痛快把臉扎進冷水中……
每次出門,省不了的步驟必然是臉上的涂涂抹抹,乳液防曬粉底散粉,一層一層推開,描上眉毛眼線,綴上口紅,看著鏡子里的臉像是曬蔫的植物遇到水,瞬間煥發出神采來,這才滿意地笑笑出門。
再也不敢,素凈著臉走進人群,有種赤裸不被保護,把自己剖開在陽光下任人指點的感覺。不止因為六月的驕陽,似乎還是一種證明,再也沒有勇氣向世界顯露黯淡無光的一面,希望展示在大家面前的是充滿色彩和活力的樣子。我們都把自己當做櫥窗里的假人,用華服和化妝品裝點自己,完美無缺,千篇一律。
這就是大人吧?從女孩子的視角去看的,怎么變成的大人。
慢慢摸索出來的一些道理就是,大人就是大家都有自己的苦,可誰也不輕易說,我們都在畫自己的領地,修筑自己的籬笆,沒有允許,你別進來,當然我也不輕易跨越你的領地。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尺度。
更年少的時候,我們的籬笆沒有那么多,那時候我們還可以直談喜惡,暢言悲喜,想說的話總是直言無忌,喜歡的人就去盡情擁抱,討厭的決不虛以委蛇。
還可以這么真實,直接與世界對抗,不被側視,大概就是少年。
這個六月下旬,不是以往任何一個,度過了它,就走向了另外一個階段,一個被稱為“大人”的階段。因為即將告別校園,告別這個培養、包容和保護我們的國度。
畢業季很難,跟高三大一的難不一樣,高三是學業,大一是環境的巨變,那時候還有親人同伴師長,他們包容我們的脆弱,因為那時我們還是孩子。畢業季呢?工作、離別、自我、成長,我們需要在這短短的幾個月里面對、接受一個完全獨立的,不再處處被幫助的自己。我們無盡無涯地投簡歷,參加一次又一次無聊膚淺的面試,在一次次的失敗中質疑自己,重復在陌生人的面前剖開自己——你是口齒伶俐還是不善言辭?你是反應迅速還是思維遲鈍?你是聰明還是笨?你能勝任嗎?你好像沒有一絲發光點?在質疑和審判下,于是終于學會了防備。終于笨笨地學大人,拙拙地試著斟酌自己的言語,該說的點到即止,不該說的噤若寒蟬;努力把自己燦爛的一面向世界展示——看吧,我可以的!我多么陽光啊,像向日葵一樣,永遠向著太陽,沒有陰暗面喔!
他們都說,請你遵守大人的規則,小孩子那一套再也行不通了。你要完美,就算不能完美,也要表現得完美。你要情商高,你要自信,你要抓住機會,你要優秀。
我們就這樣被推進游戲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開始,我們跌跌撞撞地向前闖,在一次次死亡和復活中吸取經驗,摸索出游戲的規則,盡力使自己變得強壯,變得能夠對抗,變得不拖后腿。
我們以少年的沖勁與大人的規則對抗,慢慢由對抗走向和解,終于要尋找一個平衡點,然后就變成了每一個大人。少年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姿態,大人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一個類似的姿態。
我也在學,我們都在學,像每一個走過來的大人一樣,學著和世界相處。我可能學得有點慢,學的時候有點笨拙,請你別太苛責我,別太苛責曾經的自己。
你可以跟我說,用溫和的語氣——“你好,歡迎來到大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