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微風最近為一件事很困擾。
她屁股上的熒光不如以前亮了。
這放在以前不是什么特別大不了的事，畢竟她還是個非常年輕的螢火蟲，并不急著用明亮的熒光尋找伴侶。且從本質上來講，她本來也就不是一只熒光蟲。
但現在不一樣了，她很想要變亮一點。
如果她發出更加明亮的光，那個人類的小男孩一定會再次看著他露出笑容吧。
微風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笑了，也很久沒有看到他向自己揮舞小手了。
2
媽媽說天已經黑了，窗外的月亮今天是圓的。
我向窗子的方向伸出手去，觸到窗簾和玻璃的時候反射性地收回了手。
我不敢拉開窗簾打開窗戶，這只會又一次提醒我殘酷的現實。
可我好想再看一次星空。
還有美麗的螢火蟲。
從前每晚總會有一只螢火蟲，飛到距離窗子很近的地方，有時候停在附近的大樹上。它的同伴們幾乎從不接近這里，所以它一定是一只好奇心很強的螢火蟲。
時間久了，那只螢火蟲就像是我的朋友一樣。從前每晚吃完飯做功課之前，我都會打開窗戶，看到它就朝他揮揮手，然后開著窗戶讀書，有朋友伴隨著的夜晚格外安心。
但那場意外之后，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了。
曾經依戀的朋友如今變得無法面對，我要求母親在房間里安上厚的可以遮住所有光的厚窗簾，也關上了自己的心門。
哪怕是夢里，我也想再見到它一次，想跟它說說話，想……
3
微光看著古老的石碑，默默地折下了自己的翅膀。
很疼，但是她很開心，因為這樣她就可以去他身邊陪著他了，盡管代價是巨大的。
其實如果再等些時日，她可以以更好的狀態去找他，但她實在等不了那么久了，她怕他出事。
折下的翅膀發出柔和的螢光將她包裹住，身體撕裂的疼痛讓她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看到的是他和他的母親。
她如愿變成了人類小女孩的模樣。
他的母親心底很善良，見她不會說話又無家可歸，便收留了她，她也如愿到了他的身邊。
因為她的眼睛總是充滿光彩的，她有了個新名字叫小光。
4
母親撿回來一個小女孩，叫小光。
小光不會說話，但總會陪著我。家里只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會跟她講我想要在夢里看到的一切，講我的朋友。每次提到那只螢火蟲，小光的呼吸聲就會加重，有時還伴隨著吸鼻子的聲音。
有了小光的陪伴，日子逐漸也不再那么毫無希望，我開始學習盲文，開始摸索著自己做家務、出門……
但小光逐漸變得不愛出門，還經常暈倒。
對失去的恐懼再一次讓我不知所措。
或許我可以出去多賺一點錢，然后帶她去看病。
5
提前成形的副作用比她想象中的要嚴重的多，她有些著急，甚至有些擔心。
人類的文字并不好學，想要寫出一個完整的句子，大概還需要幾天才行。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就會陷入沉睡，只是隱約覺得有些不安。
最近他總是自己一個人出門，以前她還可以陪著他一起，如今卻是不能了，只能希望他在外面不會有事，不然的話，她……
看來要再快一點學習了。
她不想留下遺憾。
6
錢并不好賺，尤其對于一個瞎子。
除了苦力，目前為止我找不到愿意給我錢的工作。
挖井的工作很危險，但因為沒人愿意做，報酬相當可觀。這個禮拜做完，大概就可以攢夠帶小光看大夫的銀子了。
這樣想著，連腳下的土都變得好像軟了很多。
空氣中傳來有些刺鼻的氣味。
頭頂上傳來點煙的打火聲，然后是一聲巨響……
7
家門被猛地推開，傳來搬動重物的聲音和女人的哭聲，她扶著墻走到房門口，看到慘不忍睹的他，以及哭的不成樣子的他的母親和搖頭后離開的大夫。
一陣猛烈的暈眩傳來，這一天果然到了嗎？
她回到房間里，將最后的事情做完后，取出了自己的翅膀。
經過這段時間的靜養，翅膀已經全部充滿光芒。她的身體，也因為失去了翅膀的能量開始變得透明。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在心中默念：
給他新生。
即將消失的前一刻，她想到了他的眼睛，和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其實就是她的螢光。
8
醒來之后聽母親說，被大夫確定救不回來的我，轉瞬間毫發無損，而且眼睛也看得見了。
但小光就像是蒸發了一樣，在自己房間里消失了。
回到我的房間，也就是小光的房間，厚厚的窗簾擋住了陽光，我猛地拉開了它，一張紙輕飄飄地落下。
【你的眼睛，我的微光。】
那只螢火蟲也再沒有出現。
但我總覺得，它依舊一直在我身邊。
【微光-上海】
by 圈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