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是熱鬧的!交響曲蓬勃響起:蟈蟈、蛐蛐是弦樂組,瞿兒—瞿兒、唧唧唧、吱吱、哥哥—哥;田雞、牛蛙是木管組,哇哦——哇哦、呃兒呃兒;偶爾出現的“嗷嗷—嗷”的狗吠聲是打擊樂組,此起彼伏,齊奏共鳴。細細聽,人會陶醉進去,想聽出這支曲子表達什么。如果你能陶醉一分鐘,那么你會感受到一股清涼的風吹過,然后背上一陣寒意,雞皮疙瘩麻酥酥地躥遍全身。這個時候猛地清醒,你又能聽到稀疏的女人、小孩的說話聲,還有從民房里傳出來的功放歌曲:“不是哥哥不愛你……等我搬到城里去,開著大奔來接你……”,歌聲若隱若現。
這是一個眾山抱著的小城,一道江從城中穿過,將城分成兩半。城里沒多少人,并不怎么熱鬧,從2×4的廣場舞方陣可以看出并感受到。城里沒有出租車,倒是跑著很多摩托車、三蹦子,還有一些看起來有點復古的頗新的綠色拖拉機。三蹦子像魚一樣在人群與車堆里溜竄,載著人載著貨,給這個小城增添活力。
小城很小,小到你從城里大酒店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江邊,走著走著就走過了江橋,走著走著就看見了水井,然后看見了雞舍,然后看見了農田,然后你走到了山腳。
山腳下是一片片的水田,田埂邊上有小道,坐在道牙子上,就可以置身于開篇的樂廳里了。許久不聽這樣的樂音,內心泛起欣喜、著急、愜意、緊張和畏懼。我趕緊錄了一段鄉野之音給女朋友發過去,分享我此刻感受到的生命的真諦。
不妨在小道上走走。晴空散落著稀疏的星星,倒影在稻田薄薄的水層上面,閃閃亮亮;蛙鳴蟲語環繞,無人打攪。這樣的情形人會很容易注意到自己,進而思緒紛飛,開始自我解讀世界與人生。
常常想,人生信仰為人的心靈涂上底色,出生環境為人的歸屬烙上印記。草原出生的人屬于草原,海島出生的人屬于海洋,雪域出生的人屬于高山,鄉野出生的人屬于土地,城市出生的人屬于城市,城鄉結合部出生的則屬于城鄉結合部……歸屬的感覺就像腳穿上合適的鞋,踏實舒適走的遠;而沒有歸屬,就是穿了不合適的鞋,不是夾腳就是松垮,始終不得勁。處在沒有歸屬的環境里,所有的事物對其就好比讓羊吃肉狼吃草一樣,提不起興趣,總覺格格不入。沒有歸屬的靈魂是不安的,尋求歸屬的過程會讓人心愈加堅定。
常常也想,人活在世界上重要的是什么?不是金錢,金錢有其必要性,但看看那些屋子堆滿鈔票的人,為錢拖累,并不開心;不是權力,權力有時候很過癮,但權上有權,權只是局部作用,也不能伴隨一生。偶爾看到有權力者飛揚跋扈,自視老子天下無敵的時候,就會想將其扔到沙漠里,甚至不如一只蜥蜴,也是悲哀;……活到目前,認可兩點之于人生非常重要,一是持之以恒的善念(這是個相對概念,需不斷修正),將其納入心間,則會樂觀地看待世界、發現美好,也會在遇事踟躕時有標準去選擇;二是誠摯的感情,對自己愛的人,對朋友,報以誠摯的感情,這樣內心會充實,生活不空虛,生命不孤獨。
有人喜歡看星星,有人喜歡空想,我是后者。
捕蛙人帶著小孫子從田里走來,我扇掉胳膊上的蚊子,轉身望回走,穿過小村,穿過江橋,穿過十字路口的紅綠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