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鳳翥龍翔 第五章 絲弦飛花

“請眾君,聞弦曲。

且聽儂,閑賦予。

看那粉墻青瓦浸東風,柳梢頭上棲黃鶯。

誰知船頭橋邊人不識,裁衣花落雨泠泠。

扇底桃花付之一炬,樓臺月下英雄相輕。

嘆那心中仇哪,絕了恩情。

傾盡眼中淚哪,難折刀兵。

泉冷河深,風高浪急,唯見流水漂孤嬰……”

楊柳蔭里兩分亭,琵琶聲切切,歌聲如黃鶯,轉軸撥弦短短一曲,已是滿堂喝彩。

客座中一張桌旁坐著兩個人,男子白衣輕如云,女子一色丁香淡紫,映著初夏尚未濃的綠,似是有些漫不經心。

“她是誰?”

“她叫白儒飄雪,是個很有名的歌伶,與這里的老板娘交好,經常會到這里唱一段。”莫涉心道,“怎么樣,是個美人吧?”

紀無雙的心思可沒有在這個上面,問道,“她唱的詞,似乎是指榮家的事情?”

“沒錯,她與別人不同,時常會將一些江湖事串成詞來唱,這兩分亭人來人往的,榮家的事情已經是盡人皆知了。”莫涉心笑得頗有深意,她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約紀無雙到此。

“原來如此……”

“說來你還沒回答我呢,她是不是個美人?”莫涉心促狹道,“不許敷衍,得看清楚了再回答我。”

紀無雙無奈,仔細看了看白儒飄雪,見她發若烏木,身著紗衣,膚如凝脂,恍若神仙妃子,遂道:“是個美人。”

“哈!我就知道你也會認為她是個美人。人美,又有一副好嗓子,我要去結識一下。”

“莫涉心……”

沒等紀無雙拉住她,莫涉心就蹦跶著跑到了臺前,將那五金一簇的花買了很多一股腦投了過去。那女子詫異地看了莫涉心一眼,莫涉心得意的笑了笑。她拍拍手回到座位上,“待會兒歇了她肯定會來見我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執著一個女子……”紀無雙無力道。

“她美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待我閱盡天下美人,南風就沒法嘲笑我沒見過世面啦!”

紀無雙默默地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喝了,只當什么都沒聽見。

一時曲罷,琵琶歌伶裊裊婷婷地來到了二人桌前,“白儒飄雪特來謝過二位打賞。”

莫涉心笑道:“賞你的是我,可不是他!”

那名為白儒飄雪的女子嫣然一笑,提壺續水,“那就謝過姑娘打賞,也敬這位英俠一杯。”

紀無雙沒推辭,笑著道謝,將茶飲了。繼而莫涉心便與這姑娘攀談起來,紀無雙對她們二人的話題并沒有興趣,轉開了注意力,而后便……后悔了……

“啊呀,賞花怎能失期!那豈非對名花不敬?寒燕啊,你這只顧吃睡小懶豬,誤了我的大事!”

金絲折扇,搖落一片璀璨;錦衣羽披,飄拂滿身風華。清朗笑語三分戲謔,拋卻矜持,灑脫隨意,帶著一徑落花,一抹霞光,自在而來。

“紀兄啊,好巧!你也是來賞花?”

“……好……巧啊……”

“紀兄果然好雅興!哎呀,”來人隨意落座,轉眼就看到了藍衣錦袖抱琵琶的白儒飄雪,贊道:“果然名花,果然美人!南風寄羽不虛此行了!”

紀無雙的臉色有點發青,“南風兄,紀某此來不是賞花的。”

南風寄羽揮了揮扇子,“暮春初夏時節,花極盛而衰,葉自新而濃,如此欣欣之景,卻映地你臉色這般晦暗,唉,不解風情!不解風情!”

莫涉心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南風公子是在為無雙排解憂愁,還是在傷感春花零落?”

南風寄羽做悲愁道:“兩者兼有之啊!”

寒燕也忍不得了:“公子你就裝吧!”

“客人既然有話說,那白儒飄雪也不便在此。” 藍衣錦袖的女子輕輕一斂,“恕罪,飄雪少陪了!”

幾人也不多言,各自還了禮,便一同付了茶錢離開兩分亭。

“我去看了看不悔。”南風寄羽道,“他還在那個竹林里等心上人,不肯回家。”一行人進了一處私宅,正是章武韜義的一處秘密聯絡點,“紀賢弟,紫熒古院如何?”

“紫熒古院也未曾料到榮家的炬爐會影響到圣器。此次意外,讓我們與寰塵布武同時知悉了圣器所在,盡管我們有優勢……”紀無雙想到了葬魂皇那毀天滅地的煞氣,搖頭,“但是天魁星……他那一身煞氣,實在令我心驚。”

??? 南風寄羽搖了搖扇子,沉默不語。

??? “無雙,逸寰姬和季莊主到了。”莫涉心推門走進來。

??? “有勞轄令和季叔了!”紀無雙道,“可有收獲?”

逸寰姬見南風寄羽,有點詫異,看紀無雙并不避諱他,于是便道:“收獲不小,葬魂皇已經下令必須找到中域圣器,這是一個可用的機會。”

季問天道:“步云山莊的釘子送來消息,葬魂皇雖然驍勇,但是喜怒無常、剛愎自用,對謀士暮云知書并不十分禮遇,最近為了榮家的事情又一次申飭了暮云知書。”

?“的確,這是一個絕佳的時機……” 紀無雙沉吟,“只怕寰塵布武的人已經下手了。”

?“……不悔,他這樣呆在外面……”南風寄羽立刻起身,“諸位,南宮先行一步。”


不過,章武韜義布計的諸位所不知的是,暮云知書被申飭,不是葬魂皇的喜怒無常,而是這人自找的。

幾日前,葬魂皇剛剛勉力挺過一輪十分兇險的爆發,筋疲力盡準備去壺天里休息,暮云知書就來求見了。

“其實,榮家的消息,并不是臣的手下送來的。”

“你說什么?”

知書望著震怒的葬魂皇,“應當是有人冒充飛鷂,此人對我們的消息傳遞十分熟悉。臣一時不慎……”

“可是那個‘沈先生’?”

“應該不是,陛下是否發覺,這個‘沈先生’雖然一直在線索里,但是他始終沒有什么惡意,但是這次榮家之事卻并非這樣。更讓臣震驚的是,此行撤回之后,有第二封透露榮家得到秘方的信件送到。”

“……拿來我看。”

知書將信件呈上,“陛下,知書斗膽一問,如果此時我們才得知榮家得到鑄造譜,事情會如何?”

“……五成的瑰雀羽?這若不是在炎宕血海根本無法完成……”葬魂皇掃了一遍,道: “榮家此時應該知道問題出在了火候上……他們應該明白自己被騙,將榮家的失敗公之于天下,南鑄家則造痛擊,北鑄家將徹底倒向我們!”

“陛下英明。然而,榮家炬爐的爆炸竟然牽連到中域地脈……”

“……中域地脈……朕當時的確聽到了一聲琴弦響,與一般琴音完全不同,莫非,那就是中域的護域神器?”

“……是的。很巧,紀無雙最近,去了一次紫熒古院。”

“哈……因禍得福啊……”

“但是章武韜義先知,這對于我們并不利。如果魂皇有心去奪,紀無雙必然會設下殺陣等待魂皇入套。”

葬魂皇沉吟良久,“知書,這個‘沈先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稟陛下,知書……不能說……也不好說……”

“哦?”上位的君主森然一笑。

“臣有罪,不過臣想將功贖罪。”

“哦?說說看。”

知書頓了頓,似是徹底要下定決心,如此這般的講了一遍,越講魂皇越是面色鐵青,簡直要青成了犴邪城的妖帝。

?“暮云知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你這是要陷寰塵布武于絕地嗎?”

知書抬起頭,直視葬魂皇,堅決道:“臣認為,值得!”

?“朕看不出來。”

“陛下,您不信知書,難道,還不信謀師嗎?”

“你!”葬魂皇一把揪住知書的領子,“告訴我,到底是為什么!”

知書閉了閉眼睛,手中拿出了一串珠,那珠子葬魂皇認得,和閱天機拂塵墜的珠子一模一樣。“……”葬魂皇的呼吸顫抖了起來,猛地一拽知書,“什么意思?”

知書覺得自己呼吸困難,漲紅了臉,“陛下,恕臣直言……”

“說!”葬魂皇松開暮云知書,氣流忽的闖入鼻腔,知書猛咳了一陣。

“知書明白,中域對于陛下來說,如鯁在喉,不吞不甘,恨之徹骨。但是先生當年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為的并不是讓魂皇毀滅中域,毀滅您自己!”

知書從來不敢頂撞葬魂皇,而今日一言,卻讓葬魂皇愣了半天,慘然道:“……呵呵……呵……中域于我……沒錯,踏入中域的每一步,都讓朕覺得,是踩在謀師的血上……”

“這不是先生的期望!”知書毅然道,“先生擇陛下,是因您有為王的資質,可忍人所不能忍,可屈人所不能屈,因而更可王眾人之上!陛下,毀滅不是王途,仇恨會為人所趁。先生曾言‘胸懷天下,則天下歸心’,您還記得么?”

“……”

“陛下,臣明白,無論是臣,還是先生,都欠陛下一個解釋。但是這個解釋,只能您自己親自找尋。”

“暮云知書……你的膽子,的確夠大……”

“陛下見諒,暮云知書膽子很小。但是,臣言盡于此,該當如何,臣聽從您的決斷。”

“在榮家,你吹的那是什么曲子。”

“紛總總其離合兮,斑陸離其上下……紛總總其離合兮,忽緯繣其難遷……”

??? “朕……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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