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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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蛇口早已不是當年的老蛇口,破舊廠房,交通不便。如今朝氣蓬勃,都市氣息頗濃。這里的房價破了六位數,人們不再以住在羅湖福田為榮了,如果你能買到蛇口,那證明你也算是不小的資本家了。
蛇口有個海上世界,有著白色的明華輪,人們在游輪上觥籌交錯,揮霍著這座城市的青春。海上世界有條風情街,由于距離海邊近常年沐浴著海風。腥甜的海風吹過來,在有錢人的眼里是情調,在窮小子眼里,是摻雜著海沙的眼藥水,有著催人淚下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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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窮小子,我是窮小子的朋友,我那窮小子朋友名叫陳格,和我一樣,沒錢,糾結且不善于表達。我們唯一不同的是性別。
陳格來深圳的時間并不長,兩三年的光景,換的第三份工作正巧就在海上世界太子路的藝海大廈,辦公室在15層,透過玻璃望出去,眼前是一大片汪洋大海,風光大作。海的旁邊,是深圳號稱10萬一平米的雙璽花園。
“那他媽其實就是一個噱頭,雙璽那樓盤真實的均價也不過7萬而已,操。”陳格的同事吳哥說道。這哥們我見過,挺能說會道一人,但可能是太會說了,本事全用在嘴皮子上了,幾年了都沒見升個職什么的。
吳哥吃完打包的燒臘快餐,用手背擦了擦滿嘴的油。
其實吳哥算得上是陳格他們公司比較老的員工了,不是年齡老,是來的年數長,5年了吧。深圳這地兒,在一家公司能待住3年以上的都是實打實的老好員工了。
“7萬……”陳格在心里默默地記下了這個數字,按照自己目前的收入,不吃不喝一年也就七八萬而已。
一年,買人家一平米。100平米的房子,需要100年。
“誒我說小陳,你不能這樣計算,你現在雖然是一個月六千多沒錯,但是兩年三年后你肯定不是這個價啊!你知道深圳這地方沒啥特別的,就是機會多,掙錢的路子也多,你好好干,幾年后你年薪大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時候,買個房子不就太他媽輕松了嘛!現在是積累階段,不是激進階段,年輕人,不要著急,啊。”吳哥拍拍他的肩。
陳格點點頭,想想自己兩年前來深圳的時候月薪才三千呢,兩年就翻了一倍。
“嗯,吳哥您說得有道理。”
下班后,陳格會習慣性地加一會兒班。在這座節奏快到令人無法喘息的城市,你唯有將時間統統都融進呼吸里去,才能在黑夜到來之際無愧于錚錚良心。
夕陽完全落下去之后,陳格收拾東西,帶著不算太疲憊的心情,回家。
在深圳,能夠在末班地鐵結束之前結束完一天的工作,已經是足夠的幸運了。
陳格走出大廈,回頭看了一眼,許多樓層還是燈火通明。他苦笑一聲,往地鐵站走去。
有多少我們稱之為“同胞”的人,在還掛不上自己戶名的城市里挑燈夜戰,奮不顧身。卻在俯仰之間顧盼他人,肝膽相照。
陳格坐地鐵蛇口線到市民中心站后,轉乘龍華線到達深圳北站,再轉環中線,去到民治。幾個折騰下來,一個多小時就這樣埋葬在黑洞間穿梭的地鐵。
其實孫曉琪勸過陳格搬個地方,用不著這樣折騰,但陳格以孫曉琪上班近為由拒絕了。孫曉琪學的是會計,大學也不入流,投了幾十份簡歷也只有這家“關外”的小公司收了她。深圳雖早已不存在“關內關外”一說,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福田羅湖南山等片區,其余的就是關外。
孫曉琪是陳格的高中同學,高考結束后他們在一起了。至于是不是早戀,倆人都不承認,只在翻看高中照片的時候會心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我知道他倆很多事情,誰叫我剛好也是孫曉琪的朋友。
孫曉琪是北京姑娘,家在北京市內,可陳格不是。陳格出生在一個小縣城里,高中轉學去的北京,至今還無北京戶口。
他倆為了抵抗“畢分族”的命運,決定南下深圳,長相廝守。
畢竟,比起北京戶口,深圳的房價忽然就顯得沒那么遙遠了。
其實娶了孫曉琪就能解決北京戶口的事兒了,但陳格是有人格的,他在孫曉琪母親的冷眼下已經看清楚現實。
好在孫曉琪不慕虛榮,陳格也深知她是難得的好姑娘,兩人在一起,雖是租的是“關外”的農民房,但也是有情飲水飽。
要說孫曉琪可真是一好姑娘,要長相有長相要身材有身材,氣質更不在話下——北京妞,白皙,高挑,特洋氣。
我他媽為什么不是男的,不然還有陳格的份!
回到家已是九點多,孫曉琪燒好一桌菜,這是他們兩人的晚飯及第二天的午飯。為了節省開支,他們日復一日地帶飯去公司吃。在平均快餐20元的城市里,對他們兩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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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哥約陳格去海上世界那條風情街喝咖啡是在一個陽光燦爛的午后。海上世界是出了名的泡妞街,出現在那條街的美女質量普遍較高,許多單身狗都會去那里假裝喝咖啡,喝喝喝,好像能喝出個艷遇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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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格平時是舍不得去這里消費的,雖說美女養眼,可是養家更重要,隨便一杯飲品就三十多元,其實這不算什么,但陳格執拗地省下每一筆小錢,拿來給孫曉琪花。
他的眼里,只有孫曉琪這一個雌性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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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陳,你看這里景色不錯吧,年輕人,要多出來走走。”吳哥捧著他的拿鐵,瞇著眼睛看玻璃以外來來往往的美女。
陳格摸了摸渾身上下最值錢的物品,深圳通(公交卡),苦笑著喝他的卡布奇諾。
“兄弟,哥買房了。”吳哥放下他的拿鐵,眼神并不離開窗外,“和媳婦兒奮斗了7年,終于搞夠了首付,買了西麗。”
西麗屬于南山區,房價4萬左右,作為深圳大學城所處地而有些傲嬌。
“是嗎,恭喜吳哥和嫂子啊!”陳格想舉杯意思一下,卻發現自己喝的是卡布奇諾,這小玩意兒不適合碰杯。
“媳婦鬧著要買,我可真不想做這房奴!可沒辦法啊,孩子上幼兒園了,再不買房就影響孩子上小學了,哎,身不由己啊!”
“有壓力才有動力,吳哥,好歹也算是完成人生一件大事了不是?凡事向前看!”
吳哥掏出煙來,準備快活一下,忽然眼前一亮,瞪著賊兮兮的眼睛望著窗外:
“這妞不錯,要身材有身材要長相有長相啊!”
這話怎么跟我形容孫曉琪的一模一樣啊!
“就是旁邊那男的老了點,媽的,現在的90后美妞都讓70后占了便宜!”吳哥罵罵咧咧。
陳格順著吳哥的眼神望去——
噢上帝,那真的是孫曉琪!準確來說,那是孫曉琪和一個老男人在一起。老男人鞍前馬后的樣子令人作嘔。
孫曉琪孫曉琪,你怎么能背著我這樣!
陳格操起卡布奇諾的杯子一躍而已,被吳哥攔住了。
“不會吧哥們!這妞不會是你馬子吧?我勒個去!你不要激動,先坐下,坐下。”吳哥把陳格摁在座位上。
陳格坐在咖啡廳了,他剛喝完一杯咖啡,繼而他的臉,卻像喝了幾斤白酒一樣紅透了。
這一次他并沒有告訴我,而是聽從了吳哥的“建議”,息事寧人。他覺得吳哥有句話說得很對:
你愛這個女人嗎?不愛的話,你就沖過去。愛,就裝瞎,當什么也沒有看見,回去了加倍對她好!
陳格開始更加努力地工作,加倍疼愛孫曉琪。
沒多久后,他倆突然通知我說要結婚了。
我去做伴娘,毫無疑問的。孫曉琪穿上婚紗的那一刻,連我都要嫉妒陳格了。
“海歐,有件事我憋在心里好一陣子了,一直想跟你說來著。”孫曉琪讓化妝師出去了,我感覺有重大爆點,于是豎起耳朵來聽。
果然是逃不出我的法眼,原來孫曉琪前段時間走過神,他們公司的一個老總看上了她。這是一個有房有車應有盡有的男人。老男人。
他約孫曉琪幾次被拒絕,有一天中午,孫曉琪鬼使神差地就答應了。
“你知道么,我很久都沒有和他出去浪漫過了,我天天待著關外那個地方,一年了都沒挪過。我快要忘記自己身在深圳這件事了。”
“所以你就跟那個老男人出去約會,你可以啊孫曉琪,婚前試愛呢你!”
“說什么呢,我沒和他發生什么,就是出去逛了逛,我說想去海邊,他就開著大奔帶我出去兜了兜風。”
“不可能就這么簡單,趕緊的給我全招了啊,我保證不告訴陳格。”
“呵呵,其實陳格知道。”
“What?!”我驚呼。
“我們去的就是海上世界,我知道陳格帶了飯,中午肯定不會出來,就想去他工作的附近轉轉,可是,天公不作美,他和同事在喝咖啡。”
“哦,你看到的一定是那吳哥吧,那人挺仗義的,喝咖啡一定是他請陳格的你放心。”
“你是不是搞錯重點了?”
我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不巧的是,我發現他也看見我們了,可他沒有沖出來,我也就當做沒看見他,就這樣。”
“就這樣?”
“不然還能怎樣!我們去明華輪上吃了點東西,就回公司了。”
“沒下文了?”我追問不休。
“真沒了。令我有些驚奇的是,陳格居然沒有問我這件事。我想他應該是害怕失去我。而我,從他隱忍的眼神里讀到,那老男人有的一切,他也會有,只是時間而已。”
婚禮開始,我站在孫曉琪后面,聽見她無比幸福地說出那三個字:
我愿意!
而陳格,那一個微笑就足以證明,孫曉琪會更加幸福。
姑娘,你年輕,你美麗,你才貌雙全,可是不要著急著去尋求能夠匹配你的物質。你應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生物叫窮小子,他積極,他上進,他視你如珍寶。他才是你最匹配的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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