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隨舒
去年臘月接到母親的電話,村里面那個喜歡喝酒的瘋大叔死了,說是不小心在家里的門檻上摔死了。我不由得有些唏噓,一個生命的逝去如此容易。前幾天還聽說身體依舊,生活依舊的人竟然會在門檻上摔死了。
瘋大叔以前是不瘋的。瘋大叔年輕的時候,是我們村里面有名的勞動力,做事干活兒的好手,村里面很多事情都會找他。唯一不足的就是喜歡喝酒,尤其是白酒。村里面有自己釀的玉米酒,度數不是市面上一般的酒可以比擬的,瘋大叔尤愛這一口。也偏偏是這一口,斷送了他在親戚朋友心目中的好感,老年生活也是可憐又可惡,最后還生生送了命。
瘋大叔年輕的時候也是一個及其講究的人,也是家中說一不二的人。為人處世,待人接物方面細致細心,村里面很多老人都對其評價頗高。我小時候跟著父母下地的時候,我常常在田間地頭玩耍。家里有一塊地在他家門口,他每次見我都要那家里面的吃的喝的送到我手上。村里面有誰需要幫忙的,每次找到他也是二話不說,答應了別人的請求。
瘋大叔尤六個兒子,在那個還崇尚重男輕女,養兒防老的年代里,六個兒子著實令人羨慕。瘋大叔的脾氣有些暴躁,教育孩子的方法也是有著當時深深的烙印,認為棍棒底下出孝子。聽母親說,他嫁給父親后,第一次見瘋大叔教育他家兒子,是拿著棍在后面追著兒子田間地頭的跑著,還幫著偷偷藏過人。后面孩子們大了,懂得團結起來跟父親對抗了,還能經常聽到他們家吵架的聲音。渾厚的中年人的大嗓門對著年輕人獨特的嗓音。少年人蜂擁而上的,那場景大概就像電視里面的黑社會打架般。他們家人吵架打架,旁人是不敢輕易去拉架的,個子矮小,力氣不足的,被誤傷是時常有的。隨著兒子們的長大,瘋大叔漸漸在與兒子們的戰斗中敗下陣來。他開始害怕兒子們,開始學會“聽話”。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聽說他被兒子們打了。然后他開始變本加厲的喝酒了,有錢的時候拿錢去喝,喝完就回家鬧,帶著自己的東西給領居們送,甚至是去鄰居家里隨便拿人東西。于是村里的人開始對他觀感不太好了,甚至鄰村的人都開始有意見了。
我記憶的尤其深刻的一件事發生之后,雖然覺得他可憐,但是確實讓人對他再也無法親近了。那是我爺爺還在的時候,他瘋大叔時常背著自己的東西去別人家里,一去便自主的直奔家里放酒的地方。那天剛好我們家只有爺爺在,爺爺年級大了,經不住瘋大叔的力氣,任由他在家里翻找了一番,最后走了。后來爺爺一件的身影便趕緊關了門窗躲在屋里不敢出來。
后來回家的時間少了,偶爾還是會聽到家里人跟鄰居們抱怨瘋大叔,最近有拿了誰家的柴火,偷了誰家的玉米和土豆,他家的兒子們最近又去誰家賠禮道歉了。父母們談到他的時候也是既可憐又可惡的神情,感嘆著他若是好好過日子,六個兒子隨便給他些錢,也是能過的舒心。奈何不作為,晚年凄慘也怪不到他人頭上。偶然遇見他一次,母親是不準我們與他說話的,覺得跟他扯不清楚。我還是會叫他一聲,打個招呼也就過了。
瘋大叔去世以后,他被埋在了坐在我家院子里一抬頭就能看得見的地方。但是母親還向我埋怨來著,后面也就習慣了。過年回家的時候,我見了那新墳。我在記憶中搜尋著有關于他的記憶,挺直的脊背彎曲成了駝背,他當年坐在我家吃飯的場景也歷歷在目,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時光偷走了什么。我不禁感嘆生命的意義,我們也如螻蟻般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為了生活忙碌,為了后代奔波。也許瘋大叔晚年也是在為自己生活,不是為了一家之主,不是為了六個孩子,而是為了那個可以隨意喝酒,肆意生活的自己,只是,他選擇了一種這個世界不太接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