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根據(jù)臺灣真實的惡性社會事件改編:李曉明在戲院隨意開槍射擊,造成9人死亡21人受傷。
這是一起“無差別兇殺案”, “無差別”是指犯罪嫌疑人和被害人沒有仇怨,隨機選擇作案目標、在作案現(xiàn)場見誰殺誰的殺人案件;犯罪嫌疑人作案是有預(yù)謀的,殺人的手段一般也有預(yù)謀,只是作案的對象是隨機的。
這是編劇將視角聚焦于李曉明兇殺案對不同家庭造成的影響與動蕩,及其引發(fā)的后續(xù)風(fēng)波。
如果不是一位朋友推薦,我想我不會看這種題材的劇,我向來不愿以惡意揣測,所以當我看到這部劇的名字時自己內(nèi)心是十分抵觸的:《我們與惡的距離》。劇情圍繞殺人犯李曉明的家屬、九位受害者代表劉天彥的家屬、李曉明的辯護律師王赦三方,以及“思覺失調(diào)癥”患者應(yīng)思聰及其家屬,他們的心路歷程和生活變化展開。鏡頭從正面的善惡審判,轉(zhuǎn)向了案件背后的真相探究,其實要表達的是人性的變化,討論人類社會的規(guī)則及解法(或無解):
社會、道德、法律,是否都有絕對的黑與白?誰代表著正義與公平?對與錯誰來判定?多數(shù)是不是一定代表真理,道德與法律是不是同軌?……
一
劇一開始,對于媒體追熱點行為的爭論,就為我們還原了網(wǎng)絡(luò)暴力背后的部分真相。
一個殺人犯死有余辜,民意洶涌時恨不得他全家都死無葬身之地。
如劇中殺人犯李曉明的父母。在李曉明被正式宣判死刑之后,他的父母變賣房產(chǎn)賠款,但社會輿論對他們的壓力依然在與日俱增,不堪重負的夫妻倆只好面對媒體下跪道歉,可換來的卻是媒體的追問和討伐:
下跪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嗎?
請問下跪是有人指導(dǎo)你們嗎?
下跪不能換回九條人命!
李曉明的母親含著眼淚,聲嘶力竭地喊出:“沒有一個爸爸媽媽,要花二十年去養(yǎng)一個殺人犯呀!”
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成為新聞事件中的當事人,而人的天性中又有著參與欲,所以我們不甘于置身熱點之外,總想對社會事件進行了解和評論。人們通常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對事件進行善惡評價或者情感抒發(fā),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掄起的是正義之棒,但是,我們的觀點是真理嗎?我們的“善良”是真善良嗎?“流量”即代表大多數(shù)人的意志嗎?大多數(shù)人又一定代表正義嗎?……
我們只是路過了很多人與事,并沒有走進。
李曉明的父母是殺人犯的家屬,但并不是參與者,為了躲避網(wǎng)絡(luò)暴力和社會輿論,他們賣掉了房子,關(guān)掉了手機,帶上了黑色口罩,在街角海邊茍延殘喘,但仍不被放過。大多數(shù)人自以為站在了“惡”的對立面,卻也在不知不覺中扮演了施暴者的角色。
不明真相和尋找真相永遠在競走途中。
真相往往是碎片,很難讓人看到它的完整面目。有些看似完美的真相,會被另一些細微碎片擊碎;我們能看見的,很難是事件的全部或本質(zhì)。
比起真相,更多的時候是謊言。謊言會暫時縫合一些矛盾和裂痕,使人安心沉睡;而傳達真相是既痛苦又辛苦的事情,所以很多人選擇在真相面前閉上眼睛。
其實沒有誰會在意真相,大多數(shù)人只會相信自己希望看到的那個真相。
李曉明罪該萬死,反社會人格也好,暴力恐怖傾向也好,他不會、也不應(yīng)該獲得任何的同情。
李曉明是罪大惡極,但眾人對律師和兇犯家屬潑出去的糞和砸出去的雞蛋,也會累積出惡意的,——千萬個這樣的惡意堆積,也會摧毀一個人。
二
編導(dǎo)把情感往兇犯家屬和精神病患者那里稍稍傾斜了一下,他們成功了,我們被帶進了節(jié)奏中,開始期待公平與與正義。可是,站在受害人一面,我們發(fā)現(xiàn):
一方面,應(yīng)思聰?shù)接變簣@“綁架”孩子拍片子,的確沒有惡意;另一方面,他帶給幼兒園的孩子以及他們父母的卻是真真切切的長達數(shù)小時的恐慌。
一方面李曉明濫殺無辜,無辜家人因他幾近走投無路;另一方面,九人因他再也看不到明天,那些被傷害的家庭永墜黑暗之中。
一方面,陳昌精神錯亂思覺失調(diào)一心求死殘忍殺害孩童最后自吞塑料而死;另一方面天真的孩子被他殘忍殺害,家人之痛天地崩塌。
在極為無辜的受害者面前,去探討施害者的根源與動因,違逆了很多人的情感。
這也是我在追劇時情感的混亂與糾結(jié)。
編劇想通過一起無差別殺人案件,探討諸多具有普遍社會意義的議題。比如,被害人家屬該如何熬過喪親之痛,該如何重新建立生活的坐標?比如,殺人兇手的家屬是否該接受道德和輿論上的“連坐”,他們可以撇清關(guān)系自在生活嗎,他們是否還有快樂生活的權(quán)利?比如,是否要廢死,贊成廢死者認為死刑不能徹底根除罪惡,但這對于受害者家屬是否有二次傷害?比如,我們有沒有權(quán)利不寬恕、不原諒?比如,精神病患者的權(quán)利該如何被保護?……
三
我們與惡的距離是很難講清楚的命題,
不必急吼吼地宣布結(jié)果,
不為群體撕裂去推波助瀾,
我們也一直在人性的天平上搖擺。
唯一能做的、能信的,就是做一個溫暖的人。
好的制度與好的人性之間成正比,但好的制度也不能杜絕極端人格。
能輸出個體的溫暖,或許就能拉開一點與惡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