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子，出來玩唄，給你介紹一個美女……”
“小六，今年五一回家嗎？家里后院圈了一塊池子，養(yǎng)了些鰍魚和黃鱔，等你回來就可以……”
“小六，方案怎么樣了？”
……
看著電腦QQ上領(lǐng)導(dǎo)的詢問，再看看右下角顯示的時間“21:48”，啃了口干澀的面包，拿起杯子喝水卻是嗆咳連連，直到緩和下來，才馬上敲下幾個字：好了，馬上發(fā)您郵箱！
我是六子，星城里一名普通的策劃人。按照發(fā)送的方案，今年五一我要全程參與一個線下活動的實施執(zhí)行。遲遲未回復(fù)，我不得不重新給老媽回一個電話，跟她解釋今年五一公司有活，在老媽有些沉默的話語聲下結(jié)束電話。也不得不給發(fā)小去個電話，告訴他得加班，然后在他比我還激動的罵娘聲下，痛訴我們老板不良，還有他們公司上司的各種不堪，直到許久才掛下電話。
沒辦法回家，也沒法和朋友去撩妹，還有永遠做不完每每需要加班的工作，這就是我在星城的生活。
2
“你沒想過改變嗎？”我端起桌上800ml大的啤酒杯，感受到啤酒的清涼，狠狠的灌下一大口。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六子在這家大排檔喝酒了，久而久之，拼桌一起喝酒也就熟了。
“哪有那么容易，現(xiàn)在像樣點的工作又不是白菜，想買就能買。再說，我最近買了輛車，還有貸款得還……”
聽著六子的滔滔不絕，我知道他是離不開他現(xiàn)在的圈子了。對高收入的迷戀，車子，甚至以后還有房子，工作的基本意義便是獲得這些物質(zhì)。
至于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那是說給有夢想的人聽的，畢竟絕大部分人依然是物質(zhì)的。身在這個怪圈，注定無法逃離。
3
后來，六子搬家了，我們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一起喝酒發(fā)泄。直到某一天，六子突然打來電話，說去喝酒。
我應(yīng)約來到位于星城最為繁華的地段，化龍池不負它的盛名，每到夜晚不知凡幾穿著光鮮亮麗的人們，在這里買醉，在這里嘶吼瘋狂。
已經(jīng)很久沒來過夜店了，晃眼的燈光刺得眼睛微瞇，心跳隨著節(jié)奏不自然的韻動。一眼便看到了六子坐在吧臺前，和某個我不相識的女孩談笑著。
六子抬手示意我，我笑著回應(yīng)。
“這是顏莉，可是大律師哦！”六子顯然喝了不少酒，很是興奮。
顏莉穿著繃帶單肩露腰連衣裙，流蘇耳環(huán)點綴，露出極精致的鎖骨，飽滿之處若隱若現(xiàn)，不失為一個性感女郎。
對于這樣一個富有性感魅力，而又有所成就的女孩，竟然和六子相談甚歡，這倒是讓我對六子刮目相看。
相互介紹了自己，顏莉似乎對我也沒太大興趣，徑直朝舞池而去，而我也只顧和六子有一著沒一著的聊著。
用六子的話說，他終于活出了人樣。那家讓他操蛋的公司，已經(jīng)在某個天朗氣清的日子，在照例召開的日常會議上，給它炒掉了。
“老子不干了，是的，不干了！”六子拿著方案一拍桌子，突然說到。
“你再說一遍！”
“操蛋的公司，操蛋的老板，老子不干了！”
……
六子有些自嘲的描述那天的情況，這似乎成為了他最為值得炫耀的一件事，曾有多少個夜晚幻想要做而未做的事情，終于讓他給做到了，說到激動處更是連連擺手。
六子之所以突然離職，甚至沒有任何猶豫，還敢在會議上直接頂撞老板，只因為他找到了下家。
“看見沒，寶馬新款X6，哥有錢了！”六子晃了晃手上的車鑰匙，大著嗓門說道。
剛好這時一道燈光打過，我不由瞇了瞇眼。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六子之前的那輛比亞迪買了才一年多而已，竟沒有想到這么快就換車了。
這時，六子已經(jīng)拿著啤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
“不錯啊，看來新公司有前途！”我不知是真的羨慕，還是純粹的贊了一句。
此時，那個叫顏莉的女律師正在舞池放縱。我瞥了眼，放縱無拘，似乎不像人們口中所說的律師那般，嚴謹而自律，反倒顯得更像一個常年流連夜店的潮女。
突如其來的，六子趴在吧臺就哭了起來，毫無顧忌。只是，夜店的嘈雜音樂聲早已蓋過了他的哭聲。
放肆的哭了一會，六子拿起啤酒瓶一吹而盡。
“兄弟，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什么？”
我愣了下，還沒從驚愕中緩過來，又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整懵了。
六子顯得意興闌珊，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我也沒有再去深究。
4
雨水淅淅瀝瀝，不斷落下。站在26樓的落地窗前，湘江奔流而過的風(fēng)景一覽無余，眺目極遠處，大雨更為湘江添加了一絲迷人的色彩。
不過，我全然沒有心思多愁善感，反而滿是擔(dān)憂。原定過兩日便要給客戶交貨，可是這連續(xù)半月以來的大雨，早已把計劃打亂。
“10，9，8……”我在心里默默數(shù)著，平緩著自己的情緒。
等到數(shù)到1的時候，毅然反身，放下手中的茶杯，往會議室走去。
沒過多久，老板來了，還有一位相識的女人。
“給大家介紹一下，顏律師，她將負責(zé)我們公司與華成公司的合同糾紛，接下來……”
我看著坐在老板身邊一身職業(yè)套裝的顏莉，干練而富有魅力。再回想那晚在夜店對我不屑一顧的顏莉，肆意放縱的女子，其強烈的反差對比，幾度讓我以為認錯了人。
顏莉目不斜視，侃侃而談，似乎并沒有認出我。
“接下來一段時間，顏莉?qū)f(xié)助我們公司與華成進行談判，爭取不走法律流程，將一切在庭外解決，以免造成更大的損失。楊生，你協(xié)助顏律師處理……”
我愣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立馬應(yīng)了下來。
老板眉頭微皺，不過并沒有多說什么。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與華成的合作是我一手操辦完成的，老板在與我沒有任何溝通的情況下，便已經(jīng)決定請外部律師來解決問題，顯然是對我這次的辦事存有意見。
與華成的合作，華成一方一直非常強勢，這次公司沒有按期交貨，確實給對方造成了大額損失。不過，當初這筆大額訂單可是幾多公司爭搶的目標，我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拿下來，當時的爭相慶賀聲猶在耳畔。只是如今卻是麻煩不斷，人人見我如虎，生怕有所波及。
顏莉看了我一眼，沒有額外的表示。
眼看顏莉走出會議室，我自嘲一笑，還想打個招呼，不過，看來是沒有必要了。
我收拾好桌上的資料，往會議室外走去。
“六子出事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來不及反應(yīng)，原來是顏莉在門外等我，顯然她是認出我了。
更讓我始料未及的是顏莉的話，六子出事了！
“他……怎么了？”一直以來，我也說不清與六子到底是不是朋友，大家相識在大排檔，因一場酒結(jié)緣，后來他換地方后卻也沒有過多的聯(lián)系。
只是，這突然的消息，卻讓我又有些慌亂了。
“他犯事了，進了監(jiān)獄。”顏莉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了出來。
我有些驚訝，上次在夜店見六子雖已事隔一段時間，但也不至于突然發(fā)生這么大的變故。
可是，上次六子確實有些不對勁。
我示意顏莉向我的辦公室走去，臉色有些陰沉。
“到底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
“相信你也看到六子近期的變化了，換車，買房，甚至……玩女人，這些哪樣不要錢，而以他以往的收入，是根本沒辦法支撐的?！?/p>
“他的錢來得并不正當，自從上次離開那家公司，他走了偏途……”
我想起六子上次霸氣離職的場景，再想到他嚎啕大哭的無奈，原來一切都注定了發(fā)生。
六子離開上家公司后，順利入職了一家早聯(lián)系好的金融公司。說是金融公司，更形象的說法是洗黑錢的公司，他們的核心業(yè)務(wù)便是為一些公司和個人洗錢。高額的回報，讓六子興奮若狂，實現(xiàn)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生活，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是，六子怕了。
過了初始的興奮和逍遙，每增加一份收入，六子的心里就多一分壓力。住著星城號稱地王的房子，每到夜晚，獨自一人躺在140平米的床上，他更加的孤獨了。夜夜失眠，所以他會去夜店買醉，而在渾渾噩噩之后，往往又會在清晨被噩夢驚醒。
“那你，你們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我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你以為我是六子的情人？”顏莉不答反問。
我不由訕笑了一下，不過，還是撓頭道：“不然是什么關(guān)系？”
“哼！”顏莉冷哼一聲，反身便走，直到走到門口才停了步：“有時間去看看他吧，他說過你是他在這座城市唯一能說真心話的人了！”
5
長橋監(jiān)獄，六子拿起電話，并朝我笑了笑，氣色看起來不錯。
“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
“我也沒想到會在這里看你！”
沉默了一會，我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么？”
“錢！”
“你可以有其他方式的?！?/p>
“我不想等。”
“可是你現(xiàn)在在這兒了?！?/p>
六子陷入深深的沉默之中，直到過了一會旁邊有人提醒到時了，我和他也沒再說上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