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發(fā)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
憤怒在民族英雄口中是如此豪邁,讓人可以同仇敵愾,憑借一腔熱血勇往直前。
然而,一腔熱血會伴隨著血腥,可能是自己個兒的,可能是對方的。例如《水滸傳》里,宋江怒殺閻惜嬌、病關(guān)索怒殺潘巧云、武二郎怒殺潘金蓮。不去談這些道德有缺的小說人物被殺是否應(yīng)該,且說好漢怒而殺人的成效,他們出于私心,了卻了心頭義憤,大體上講怒而殺人是有用的,但無益處。
在俠以武亂禁的朝代,英雄好漢們通常出于義憤,或除暴安良,或報仇雪恨,替朝廷做不能做的殺戮。不能否認(rèn),好漢的憤怒有積極意義,例如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武二郎血濺鴛鴦樓,依著小說里朝廷的官官相護(hù),如果好漢們不怒而殺人,這些惡人勢必還會作惡,好漢們勢必會受到迫害,所以,好漢們怒而殺人對社會安定是好的。
而在當(dāng)下,怒而殺人肯定不行的,怒而打架都得蹲看守所,怒而罵街倒是常見。所以,我們可以看到街邊兩人各持板磚,互相對罵,愣是不動手,直到口干舌燥方覺彼此都是英雄好漢,然后握手言和。此等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方法倒還可取,畢竟,解決了問題。
有些人,大事小情,不論對錯、歸因,立馬先聲奪人,擺出河?xùn)|獅吼,聲音大到完全聽不到對方的只言片語。于是,對方只能和他斗大聲,大到雙方都聽不清說了啥。吵完了,問題是啥,要怎么解決,壓根兒不知道,不如接著吵吧。吵著吵著,若有人動了手,那便是好事。演上一出全武行后,雙方全部蹲看守所冷靜一番,冷靜過了,想起來問題是啥之后慢慢談,總還是能解決問題。
最怕的就是那些出離了憤怒的咆哮者,翻來覆去就一個觀點(diǎn):老子很生氣。廢話,矛盾雙方都生氣,可是生氣能解決問題么?當(dāng)然不能,就算吵得口干舌燥,問題還在那兒,像一個被人爭風(fēng)吃醋的美少女,安靜地看戲。
可以說,憤怒于解決問題是無用的,甚至有害。人與人之間各執(zhí)己見很正常,吵架也在所難免,如果一味地宣泄憤怒,誰也聽不進(jìn)去誰的解釋,誰都覺得自個兒有理,只可能使矛盾更加劇烈,還不如打一架解決問題來得暢快。
比如一場責(zé)任難以劃分的交通事故,事故雙方各自從本身利益出發(fā),進(jìn)而比誰嗓門大,破口大罵,試圖通過恫嚇住對方,誰知對方也是此道高手,于是一場憤怒的拉鋸戰(zhàn)揭開序幕。過了一個鐘頭,講得口干舌燥,再沒一句話可說時,他們便叫來交警,讓交警評理。交警同志判定了事故責(zé)任,兩人又該為了錢的事大吵特吵。又是半個鐘頭,交警同志振聾發(fā)聵一聲喝,兩人開始各退一步,再吵半鐘頭后達(dá)成共識,彼此不服氣地給對方十塊錢,然后騎著自行車各回各家。
倆人因為都耽誤了倆小時,一個本來要去辦事卻辦不成了,回家恰巧撞見了媳婦偷人。一個本來趁著主人家出門,跑去偷人恰巧碰見了主家。互相一看,喲!還是剛吵過架的人,接著吵。
故事的女主角就比較冤了,本來天衣無縫的打算,居然讓兩個只會吵架的男人給耽誤了。看著倆人掐著腰吵得不可開交,女主角索性從衣柜里拉出來一壯漢,兩人如膠似漆地跑了。
上面這個例子有些夸張,張藝謀執(zhí)導(dǎo)的電影《有話好好說》相對真實(shí)些。一場死纏爛打的戀愛激起了一場斗毆,一場斗毆牽連了一個老實(shí)人,主角憑著一腔怒氣決定實(shí)施報復(fù),誰知他要報復(fù)的人沒被憤怒控制,從而逃過一劫,相應(yīng)的,姜文飾演的男主角也逃過一劫。而全片最老實(shí)的人居然在結(jié)尾被激起了火氣,曾因憤怒而失去理智的男主角居然跟他說:“有話好好說。”影片戲劇性的反差,反映了憤怒可以把一個好人逼得想殺人,但實(shí)際上,憤怒除了害處,一點(diǎn)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