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笑問客從何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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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暉燃著金色的狂歡,不甘隱沒于即將來臨的黑夜。晚霞時刻變換著色調和形態,霎地又淹沒在天宇深邃的藍色目光。我如癡如醉望進去,卻不曾網羅住畫面跳轉的每一個瞬間,只記得澀澀的開始和漠然的結尾,如我一年光陰的快進。

時而茫然,我自昨日而來,那么昨日又是什么。依稀中自己還是父親掌中的女孩,把答案寄予未來的女孩。而此刻的我,不想再消耗那看似無盡的明天,只想問候輕飄飄便踏過曾經和來時的你,然后說一聲,新年快樂。

我來,沒有前世,只有今生。

記得,前兩年央視有一檔節目《客從何處來》,嘉賓們開始自己的尋根之途,依著祖輩們的來時路,踏著消失過的腳印,拂去時光塵埃,重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故事,重新發現“我是誰,我來自何處”。

很多時候,我們以為能細問所有,而歷史只記得結果,過程潦草。撒貝寧的祖父檔案顯示“投敵叛國”。當他找到了祖父的自傳及其相關檔案資料才知事情梗概:他祖父一家逃難到湖北,為謀生計,曾在一個已經轉投誠的偽軍營做伙夫。一介伙夫,對軍營其他事務并不知曉。一天夜里,突然聽到逃跑的警示聲,便匆匆帶家人跟著隨隊伍跟著離開,而他并不知道這是偽軍二次投叛。幸好,祖父不久便轉了行,做了工人。

這是平民百姓,小人物在大歷史中的無奈。像《靜靜的頓河》里的格里高利,不懂什么政治,時局,黨派,想茍全性命于亂世,便在倆中力量之間來回,也想不到多遠。如他的戰友對他說的,“你不要去想這是怎么回事和為了什么你是哥薩克你的天職——就是不問青紅皂白砍下去。在打仗的時候殺敵人這是神圣的天職……”這是,為了活下去,上了戰場,只能殺敵。他們有活著的牽掛。這并沒有什么錯。

時光永遠一副冷峻面孔,但看它的人卻溫情脈脈。蕭敬騰的阿公最后的地址顯示是監獄,臺北監獄檔案只存五十年,他只能從父輩那里隱約得知是被冤枉,而具體實情如何,不可考。他祖父的遺愿是取曾祖父墳前的一抔土。蕭找到曾祖父埋葬的地方,可因為城市建設施工,那片墳地中沒有親屬認領的骸骨只被轉移到不遠處的一廟中。

凌亂的骷髏堆里,他已經不知道曾祖是誰。被時光殘忍拋擲他們褪去容顏,留下相同的無從辨認的樣子,像叢林零落的殘枝落葉。這是歷史的樣子,骷髏般冰冷殘忍,剝奪著我們記憶,不容你去追問細節。

蕭帶回廟中的一抔土,了了祖父的心愿。這是它溫情脈脈的一面,追尋的意義,不在于刨根究底,求一個公道。在時空交錯之中,這些已被時間之流沖向一個名為“釋然”的地帶。只有我們自己,在這里,真真切切,連著心跳與呼吸,看秋月春風。借著歷史,圓心上的缺口。

是非成敗,如煙彌散如時空,含混模糊。我隱約知道了生命留下的只言片語,記憶的分量加碼于心,是滾燙熾熱的。過去的事實被稀釋,我為著生命的玄奇,得到了含糊其辭的答案,卻覺踏實。

世世代代累積凝定于此,承接著昨日不堪或輝煌,統統流向此刻的土壤,會滋長出什么,怎樣的我。我似乎更加確信,又更加茫然,一種美麗的茫然。因我知道,不可承受也罷,肆意狂歡欣喜也罷,是這些色彩鑄了生命的真相,也包括它的虛妄,包括被沖刷掉的痕跡。遺忘或者被遺忘,何嘗不是一種“宿命”的悲憫。黑塞說“真相背后同樣真實”。

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節目沒有后續,是因為歷史的重量超乎承受,觸及了當下的敏感,還是真相的意義已不再是真相本身,尋根也旨在于尋。尋你我在時空上的連接,尋心靈之棲,尋原本不該遺忘的過去。過往是不是就是,親歷者無意,后來者有心。

我想起新時期的尋根文學現象,即便是那些史詩級的巨作,不在于歷史的細枝末節,而在于如何抖落一身塵垢,如何闡釋現在。

我走來的過往里,那些被記憶冷落的時光,是虛度嗎!我總想把時光填滿,不錯過哪怕一個瞬間的開落起伏。而重新尋找的時候,我記得老人稀落的故事,記得一些曾經深刻的片段,記得大致脈絡,卻無法細數每分每秒。這就是生命的時時刻刻。記得的在遺忘里。

時光篩過的細碎,在未來凝成遺憾,鑄成悔恨,這是過去。

新年,若得鮮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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