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雨日,冷寂的夜。她在紐約地鐵上,遇到他。一切如同宿命般的安排,有著極為詭異與難忘的開始。這樣偶然,他恰好坐在她的身旁。
他看上去好似農場男孩,臉色紅潤如同蘋果,金色頭發,他說他畢業于常青藤聯盟學校,在華爾街上的銀行工作。
他的模樣討人喜歡,智慧中夾雜的幽默讓她心生好感。
他對她亦動心,沉醉于她的所有經歷。她的童年,她的家庭,她的夢想,以及她的編輯工作。他那樣興致勃勃地挖掘屬于她生命中的所有,就此給予了她從未享有過的信任感與滿足感。
她能夠感知到,因為他的存在,她身上的一切都是美好的,純粹的。
因為他,她似乎就此能夠更為蓬勃地生長,無邊無際,沒有界限。
只是,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虛幻的水晶球中,所映照出來的世界。她不知,自己就像一頭驕傲而自信的獵物,早已一頭跌入他設下的陷阱。
這是萊斯利在TED演講中,講述關于家暴的“愛情故事”。
每一段家暴之前的愛情,似乎與尋常愛情并無不同。都是些耳鬢廝磨,甜言蜜語的幸福。
在月光下牽手漫步,在花樹前親吻擁抱。你愛著他,他愛著你。這樣一心一意,眼中亦能夠滲出蜜意來。難分難舍的喜悅,彼此間似乎是同體的。你感知他的情緒,他同樣也能感知你的情緒。
你們這樣相愛,以為,這一切會長久,會完滿,會延續至今生今生。
但。這愛,被置放在易碎的玻璃瓶中。你小心翼翼,手捧著它。只稍有不慎,玻璃瓶跌落,摔碎,而這愛,就此開始,變形,扭曲,最終腐爛成災。
02
他開始試圖控制你。控制你的交友,出門次數,微信使用。你以為這是他在愛著你,你愿意接受他如此醋意十足的表現。
在這份控制中,你逐漸地迷失了自我,你失去了自由。沒有傾心交談的朋友,遠離慈愛的父母,與同事保持距離。你似乎被與世隔絕了,與他獨自生活在一座孤島上,即便你的生命中,出現了其他人,快遞員,服務生,客服人員。但他們是陌生的,他們從未與你建立起有力的關系。
除卻他,你已經沒有至為親密的人。你所有的依存,都是攀附他而生。他孤立了你,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他希望把你變成一個泰迪愛人。能夠懂得他的需要與想法,會遵循他的需要與想法,從不會與他爭吵、對立、甚至抵抗。你就是一個虛構出的完美情人,擁有完全符合他的內在與身體。
你因此無法成為一個獨立自由的人,你無法成為你自己。你的所有自由意志,都會偏離他的思想范圍,因此會遭到他的嚴重阻攔。
言語的辱罵、責備、斥責,漸漸演變成身體的暴力。
03
萊斯利在演講中說,她已記不清,深愛她的這個男人,有過多少次,用槍抵著她的頭,威脅她要殺死她。
他的第一次身體暴力發生在婚禮的五天前。早上七點,她穿著睡衣,用電腦工作,準備完成撰稿任務。她可能有些煩躁,而他以此被觸怒,用雙手掐住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他掐住她的脖子,至為用力,以致她喊不出聲。然后,他將她的頭一次又一次往墻上撞。
五天后,脖子上的手指印剛剛消退,她穿上母親的婚紗,嫁給了這個男人。
她在之后兩年半的婚姻里,經受了數次的暴打。每周都會被打一到兩次。他用漢堡砸過她的臉,將她推下樓梯,暴打過她的頭 ,在高速路上拔下鑰匙,用上膛的槍對著她。
她的身體經受了各種大大小小的暴力襲擊,直到有一天,她意識到,這樣的毆打,已經超出了她所承受的極限。如果,不去反抗,她也許會死去。
那個曾經愛戀她、珍惜她、仰慕她的男人,早已死去。如今,他只是一個企圖利用暴力來征服她的男人。
他不會顧忌她的傷口,不會憐惜她眼中的淚,更不會撫慰她心靈上的創傷。幻覺早已迷蒙住他,令他一心一意深陷到沼澤中。
他只想要一個理想的泰迪愛人,一個沒有獨立意志的完美對象。
04
充血的眼睛。折斷的肋骨。淤青的大腿。脫落的發絲。斷裂的牙齒。
這些都是你愛的人,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也許,身體的傷口會漸漸痊愈,但心靈的傷口卻不會復原。
在這份愛情或婚姻中,你受到了貶損與毀壞,你的人格沒有受到尊重,你的意志遭到扭曲,你的言語、行為、甚至每一處呼吸,都在受到嚴重壓制。
你整日生活中恐懼與無望之中,每日醒來的唯一愿望,就只是不挨罵,不挨打。但是,即便,你再小心翼翼,卻仍舊逃不脫這痛苦的循環往復。
你不會明白,在這份二人對峙的關系中,你是不被需要的那個人,是阻攔在他與理想愛人中的一個存在物。他所有的控制,都是因為他感覺到,你與理想愛人之間的差距。
他只有不斷地“改造”你,才能將你一點點與理想愛人重合起來。
當你真正成為他需要的那個人時,你已,不再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