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日子,傍晚突然就下起了連綿的秋雨。車窗外,不大的雨點,悉悉嗦嗦,總也不得停息。
天色漸暗,昏昏沉沉的車燈映于濕滑的路面,不甚分明,恍惚漂移不定,讓人難以看清前路。
路上的車輛特別的多,約好了一塊出動似的,半天也挪不了幾米。細雨不斷下滴,罩滿車輛上的玻璃,兩側觀后鏡上亦鍍了一層濃密的雨霧,模糊一片的混沌感總也揮不去。
謝天謝地,全神貫注折騰一路,總算平安到家。還沒進屋,妻子高分貝的怒喝聲,伴著廚房抽煙機陣陣嘶吼聲,隱隱從門縫中晃過來,特別逼魘。
女兒關了房門,一人躲在小書房里無聲的抽噎,嫩白的臉蛋上,掛著兩行緩緩下墜的淚滴,看她那傷心哭泣的樣子,直讓人心碎。
妻子余怒未息,仍在廚房里大聲的呵斥,刺耳的聲音道出了女兒哭泣的原由,女兒與哥哥為搶媽媽的手機而發生了爭執,氣惱不過的哥哥煽了妹妹一記耳光……
“手機真是個魔鬼,這個惡魔確實會吃人,看把你們倆個人的魂都吞噬盡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拿著個破手機,一個個掉進手機的深坑里爬不上來。我要把這個爛手機拋得遠遠的,這樣你們才肯安心,才不會爭吵!”
“啥破學校,寫個作業,還要一天到晚用個手機。我們以前讀書時根本就沒有手機,難不成就不用寫作業了……”
妻子仍在廚房內宣泄著她的憤懣與不滿,看樣子她是忍無可忍了,否則依老婆的好脾氣,斷不至于如此動怒。
那一刻,手機竟然成了妻子在這個世界上最痛恨的敵人!
晚飯時,餐桌上沒有一點聲響,少了往日的怡然,很不和諧。女兒勾著頭,不敢出聲,也不夾菜,一幅焉弱受楚的樣子。妻子一臉煩懣,窩著一團火,胡亂地扒著米飯。我不知說啥,只得邊安慰女兒,邊剝了幾個大蝦放入女兒與老婆碗內,想緩和一下氣氛,盡快平息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兒子一個人趴在自己房間寫作業,沒出來與我們一道吃晚飯。
女兒右臉頰被兒子扇得有點紅腫,微微一張嘴她便隱隱作疼。他們仨人都還在生氣,相互卯足勁,杠一堆了,誰也不肯先低頭,更沒打算認錯,道個歉什么的。
煎熬人的空氣,隨著各自忙活手中的活兒,一一慢慢揮散,仿佛先前沒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發生。窗外夜色下,幽幽的燈光,靜靜悄悄的搖曳,迷離得讓人快要睜不開眼,睡意一陣陣襲來。
后來,我問兒子:“為何要下如此重手打自己的妹妹,要是打傷了人怎么辦?以大欺小,這樣做對嗎?我以前有如此對付過你嗎?”
“打過,在我五歲生日的時候你就打過我,還把我打倒在地上呢!”兒子恨恨地嘟嚷,跳過我前面的問題,直接憤憤地應了我。
“我那時年輕,不懂事,沒能控制自己的情緒,那是我做得不對,我向你檢討!動手打人的確有錯,是一個人沒有教養的表現!”
“三十歲還年輕,還不懂事,那我現在比你當年還要小得多呢!”兒子又冒了一句。
“嫉妒、憤懣、痛苦,不滿與緊張,這會構成一個人無止境的掙扎,不良的習氣,總是在日積月累中纏繞擰結,需要我們一小段,一小段的去暴露并解開這些心結。
我為我過去的惡行,給你留下了不好的陰影,我向你誠摯的道歉,希望你能認識到,重復別人曾犯的過錯,只會加重一個人的惡業,遲早要遭報應!”我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語。
“作為哥哥,你要理性而和善,你有力量,但不輕易使用,讓妹妹在心里尊重你,佩服你,這才是做哥哥為人處事應有的方式!”我再一次向兒子重申。
“無論你在那一種環境,遇到什么事情,千萬不要慌亂,最好讓自己靜下來,放松沉靜,憤怒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會讓問題更糟、更復雜!一定不能讓情緒掌控制你的理智!”
兒子似懂非懂,沒有應我,然后我倆共處一室各看了一會兒書。臨睡前,兒子柔聲向我道了聲晚安,我感覺他已沒先前那般郁悶,心緒放松了許多。
這一夜,世界總算平靜下來,無聲無息。